五月的京城,刚好迎上了不讨喜的雨季,雨水打在红砖上的滴答声,不分昼夜地吵个没完。

天色微明,顾九娘还未坐起身子,就隐约听到了外面小厮的恭贺声。

顾九娘不紧不慢地穿好衣裳,缓缓地推开了门。一抬眼便看到了一个上好的黄梨木的箱子。

那箱子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承安伯府。

顾九娘挑了挑眉,对着一旁的丫鬟道:“方才是承安伯府的人来了?”

“回九娘,这些个物件儿都是承安伯府的小厮送来的,那小厮说,望九娘莫嫌少,有些礼金还未备齐,待明日这时候,还会派人再送来。并还说,承安伯特意留了句话给您。”

“哦?什么话?”

“承安伯说,若是能在出阁宴之前提前见一面妩儿,便将今日的礼金翻一番给您。”

顾九娘嗤笑了一声,并未言语。

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她早就听惯了。

这些个权贵最是善于拿捏人心,说什么明日再送,还不是想用这法子来衡量她的胃口!想见唐妩的人多了去了,那是他留句话就能见的吗?

唐妩是谁?

她可是这君梦苑的大姑娘,是她顾九娘精心养了四年的摇钱树!

若真叫他瞧见了唐妩,就如在众人面前掀开了桃花源的面纱,少了神秘感,价格自然就上不去了。

顾九娘抬起手,轻轻地捋了捋两侧的碎发,扭着腰,柔声细语道:“呐,派人给那小厮回个话,就说九娘我实在动不了君梦苑的规矩,只能静候伯爷佳音了。”

礼照收,可人不给见。

论烟花之地,京城并不少。

前有相思阁的柔美姑娘,后有登天楼的千古绝调,个顶个都是京城的权贵们搂着温香入梦的绝佳之处。

可这些个烟花之地,却是没有一个能与君梦苑相比的。

不过若是要说起这君梦苑为何成了连官府都不敢轻易动弹的地儿,那便要说起这君梦苑的大当家做生意的本事。

旁人家的酒楼都恨不得将自家的姑娘挂在城楼上任君采摘,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家的姑娘都藏了起来。

用顾九娘的话说,君梦苑可赏月,可吟诗,可听曲,可博揜,但唯独不会为谁另开厢房。

这样的规矩一出,曾有不少人嗤之以鼻。

可谁也没想到,越是这样,这君梦苑的生意就越是红火,就连一盘花生的价格,都要卖到外头的三倍之高。

每每到了夜里灯火通明时,京城里便有不少书生开始摇头叹息。

他们叹这世道,真风雅不值钱,假风雅却是千金难求。

待身边的人退下后,顾九娘缓缓地掀开了承安伯送来箱子。

她细长又带着一些茧子的手指在箱内的金子上来回摩挲,回想着她妹妹奄奄一息时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说,九娘,在京城,光有银子,是没用的。若是没有权势可依靠,便永远得活在悬崖峭壁之上……

这道理,顾九娘怎可能不知道?

所以她拼了命地将自己的姑娘送到权贵的后宅里,可结果怎么了,她们不是死了,就是被主母找个机会发卖了。

想找个姿色与手段都是上乘的,实在太难,所以她只能到处去买姑娘,想着从头培养。

顾九娘记得很是清楚,人贩子送唐妩来的那天,也刚好赶上雨季。麻袋一解开,里面的乖女勉强能露出半张脸,她还没来得急细瞧,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怯生生又勾魂摄魄的小眼神儿,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苏州的人贩子没骗她,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极品。

顾九娘看姑娘,那是一看一个准儿。她既能透过华服看皮囊,亦能透过皮囊看到骨子里。

眼鼻唇齿,胸臀腰腿。

唯有项项皆是甲等,才能真正地入了顾九娘的眼。

而这位落魄美人儿,恰好是,甲等中的甲等。

那日之后,这位苏州来的唐妩,就成了顾九娘捧在手心儿里都怕摔了的玉人儿。任谁来了,也是碰不得,见不得的。

顾九娘把唐妩当“掌上明珠”养,疼的说是亲娘对亲闺女都不为过。就那日日令人乍舌的精美膳食、件件让人折目的金银翡翠。不知道的一看,还真得觉得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顾九娘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凝神,回忆着四年间她付出的点点滴滴。她细长的食指落在一旁的案台上,轻叩了两下,对着门外缓缓开口道:“宁枝,去把妩儿给我叫来。”

目前的一切都如顾九娘预想的那般顺利,可她知道,越是这关头,她越得盯紧了唐妩。

她为这场出阁宴付出了太多,君梦苑也早已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她绝对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也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胆敢毁了她顾九娘的金字招牌。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顾九娘便听到了轻轻叩响的敲门声。

“九娘,妩儿到了。”

唐妩的嗓音最得顾九娘喜欢,顾九娘常取笑她,她说唐妩这嗓子若是肯多叫两声“老爷”,怕是男人的心肝都愿意挖给她。

顾九娘嘴角带着笑意,应声示意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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