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王坐在正厅,在赐了唐清风和李氏入座后,便叫曹总管把唐妩带来。

李氏坐在正厅左侧的后座。

她面色有些蜡黄,看上去岁数不小,一双眼略有凹陷,还有些抬头纹。她身着水蓝色布料的大襟女袄,梳了个倾髻。她从坐下开始就不停地张望这屋内的陈设,一双手也是上上下下地换着交叠,能看得出来,她既紧张,又有些兴奋。

唐清风坐在正厅左侧的头座。

他倒是满面红光,发间尚为出现白丝,一双桃花眼旁边倒是堆了几条笑纹,他身着褐色提花缎男长袍,腰上还挂了一个打籽绣腰包,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个风流爷。不过他从进门起还算是讲礼数,至少郢王没开口赐座位之前,他是跪在地上一动未动。

郢王摩挲着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直到看见唐妩那抹的娇丽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顺着郢王的目光,李氏便回了头,她已是有五年没瞧见唐妩了,见她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竟是连事先准备好了的“女儿”,都未曾叫出口。

她心里暗叹这京城里的水土的养人,这样的绝色佳人,满苏州都瞧不见一个。

李氏用手捂面,情绪渐起,躬起身子,一步一顿地朝唐妩走去。

她也不管唐妩愿意与否,直接就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十分凄哀地喊了一声,“我的儿啊。”

唐妩没想道会在这儿见到李氏,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李氏的这声呼唤,就如一盆冷水,当头浇在了唐妩身上……

唐妩呆滞地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正缓缓起身的唐清风,面面相窥之际,这过去种种的回忆,就如一股凛冽的寒风,朝着她翻涌呼啸而来……

唐清风对这个女儿一向不在意,如今见到了真人,才算彻底相信了坊间的传言,就凭她这脸蛋儿,别说是被纳进王府,他看就是进宫伺候皇帝都成。

他走过去,慈爱地看着唐妩道:“你这孩子,怎么见到你娘,也不招呼一声?”

李氏看出了唐妩的疏远,便突然跪倒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她不认我了,不认我了……”

放在平时,谁若是敢在岁安堂的正厅如此放肆,曹总管早就叫小厮将人拖出去了,可这位是唐姨娘的亲娘,殿下还未开口,自然是谁也不敢阻拦。

唐清风余光瞧见了一旁的奴才鄙夷的目光,也似乎发觉这李氏的哭闹声实在是大了些,便用鞋尖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大腿根,用极低的嗓音呵斥道:“你这死婆娘,小点声儿!”

李氏早已被唐清风调教的说一不敢二,他话音儿才落下,她的哭声就从打鸣的公鸡,变成了树梢上的喜鹊。

这时郢王给了曹总管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把面前的妇人扶起来。

随着曹总管的动作,唐妩觉得自己最后的尊严也被这他们的无耻给耗尽了,她甚至不敢去看殿下的眼睛。

她怕昨日他眼中还犹存的宠爱,今日便会化作乌有……

从她这爹娘找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知晓她的噩梦已经卷土重来。

为了要钱,要地,他们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

若是她爹鬼迷心窍地进了京城的花楼,再喝点酒,没准还会吹嘘自己是殿下的岳丈。

唐妩苦笑,都说老天爷时常将世间的儿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她现在算是信了。

可她不明白,为何她的运道就这么差!

唐妩缓步移动到李氏身旁,颔首跪了下去,朝郢王一字一句道:“妾身从入了贱籍那一刻起,就没了父母,若不是殿下亲手将妩儿赎回来,妾身早就死在了外头。”

唐妩说完这话,这时李氏也不顾着埋头哭了,她转身拿出了放在椅下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了不少的东西。

她递到郢王面前,恭敬道:“殿下请看,这是妩儿的长命百岁锁,这是她小时候戴过的花卉童帽,哦,对了,这还有她的生辰牌,殿下请看,这上面还刻着一个“妩”字。自打妩儿离开家,老身便再不敢碰这些东西,就怕睹物思人,夜夜不能寐!如今……”

“你住口!”唐妩气的眼圈都红了,她一抽一抽道:“依照大燕的律法,就算你们将女儿卖到高门府邸为奴,你们也是可以知道我在哪,你们若是心里还有一丝念着我,也不会问都不问一声就将我卖到京城来!你们可知道苏州离京城有多远!你们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说完,她眼圈里还在游荡的雾气,便倏地幻化成了雨。

在这世间,唯有她自己知晓,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过去的数年,天昏地暗,凄风苦雨,可她的手里,却是连一柄油纸伞,都不曾有过。

这时,唐清风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唐妩的肩膀道:“那些年,你祖母身子不好,她需要用钱治病,家里把能卖的都卖了。爹也是实在没辙了,才不得不亏待了你。上个月你祖母走了,我便可着苏州寻你,这一听闻你在京城,我和你娘便过来了。离家的时候你还小,你怪爹,爹也不怨你。”

提到祖母,唐妩更是觉得万念俱灰。

她小时候,并不是没有亲近过那位祖母,可是祖母从不对她笑,祖母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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