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坛子,又是忍不住一阵叹气。

原本这事情好办的很。

重新换一个坛子,把骨灰装进去,让它重新入土为安。每年清明、七月十五,烧些纸钱,送点祭品,也就能够化解这次的劫难。要是那鬼还有良心的话,也能保佑二叔一家平安。

但是现在可好。

骨灰部散落在地上,又和垃圾混在一起,想要把骨灰部挑出来装进坛子里面,也根本不可能。骨灰里面混进了杂物,这可是对‘它’的大不敬。哪怕‘它’生前是个好人,也得变成恶鬼。

我急急忙忙的跑回家。

简单的方法来驱鬼已经是办不到了,只有和这恶鬼斗上一斗。

鸡血、黄表纸、八卦镜、太极服、桃木剑……还有牛泪,我一一都收拾了起来。那个假道士有些烦人,他只想着要骗钱,根本不会给我施展的空间。我虽然有法子制鬼,却没有办法对付人。

也怪不得师傅常说:“鬼,险恶。但是比鬼更加险恶的,却是人!”

我和家里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这就躲进了二叔家里。

前来吊孝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到了傍晚,也就走的七七八八了。剩下来的也就是后事……

“今晚家里不要留人。”假道士说道。“本来七七四十九天才会回煞,但今晚是鬼节,你们留下来只会坏事。今晚就我一个人在这里……”

恩?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就在这之前,我原本还在想法子,找什么样的借口让二婶和表弟离开,没有想到这假道士居然主动开口了。我怀疑他可能演不下去了,毕竟演的时间越长,也就越容易露馅。

对他来说,只要熬过今晚,钱就能到手。

二婶一阵千恩万谢,领着表弟回了娘家。院子内大门敞开,假道士这才开始忙活了起来。将院口的写着‘奠’字的白灯笼给点着,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拿着木剑,装模作样的唱着。

时不时的还从身前的褡裢里面,掏出一叠叠的符纸,朝着天空撒去。

毕竟演戏要演套,怎么说也不能露出破绽。

他又在二叔的香炉前上了两柱香,供香正好对着我。忙完这一切,假道士搬了张小桌子,从厨房里面找了些咸水花生,就开始吃了起来,嘴里还哼唱着京剧:“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唱吧,唱吧,一会你哭都来不及了。”我望着那洋洋自得的假道士,忍不住说道。农村里面,这种骗子最多,我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不是二叔死的蹊跷,他的酬劳会和以前一样拿的轻松。

我一边想着,一边朝向香炉望去。

这一瞧,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坏了。”

供香烧成了两短一长。

我们道门有句俗语:活人最怕三长两短,烧香最怕两短一长。要是给死人的供香烧成了两短一长的模样,必会见血光。

“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假道士还在唱着。

这一哼哼唧唧,就是整整好几个小时。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眯一会,还没有等我出来,他又醒了,接着喝酒。这一熬,便从*点到了午夜。

我看着腕上的手表,知道要快了。

因为鬼最喜欢这个点。

“啪!”

轻轻一声响,指针落在了十二点处。但是在这个瞬间,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秒针也停止了转动。

我刚想看看怎么回事,一股冷风骤然间荒野外吹来。这风就像是有了灵性一样,穿过大门,吹开罩在二叔身上的裹尸布,一直吹到大堂。地上的纸钱被这阵风卷的片片飞起,竟是再也没有落下。

这股风一直卷在了我的身上,顿时就让人感觉像是抱着一只大冰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来了。”我心道。

“啪!”

这个瞬间,手表的指针再次转动了起来,飘舞在半空中的纸钱也纷纷落下。虽然看起来这秒针只跳动了一格,但是我知道,这其中最少过了得有半分钟。慌慌忙忙的拿出牛泪,倒在手上两滴,往眼睛里面一挤。

眨巴眨巴了眼睛,再朝向外面看去。

“怎么不见了?”

虽然月亮被乌云给遮住了,但是借着白灯笼的光,我还是能够把整个院子里面的情形给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却没有半个鬼影……难道,对方发现我了?

就在寻找鬼影的时候。

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吱吱……”

门板搭建的临时木床上面,被井水泡的浑身浮肿的二叔,就这么毫无征兆,如同弹簧一般,突然坐了起来。那剧烈的动作,甚至使得木板床一阵吱吱呀呀的发响,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听起来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灯笼上惨白的蜡烛光照在了二叔鼓起的脸上,那如同金鱼一般凸出来的惨白眼珠子,此刻正在滴溜溜的转着。

“尸变?”

我差点喊出来了。

如果鬼影没有找到,若是再遇到个尸变的二叔,恐怕我还没有能够还债,晚上就得死在这里。

不过我即刻就反应过来。

这绝对不是尸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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