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小姑娘,看到这个失去父亲的小姑娘,对于白龙强的死,卢笙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歉意。不是对白龙强,而是对眼前这个无辜的小女孩。

看到她那双眼睛,卢笙又想到了自己那个未曾见面,胎死腹中的孩子,不过这一次的心里,没有恨。

卢笙不知道白龙强是否给过这个小女孩父爱,可是在她将近十年的成长环境中,无疑一直缺少着父亲的陪伴,对于父亲的真正情况,她很可能缺少最主观的了解。不过在孩子的心中,对于父亲形象的幻想,又怎么会太差呢?

女孩名叫白蕊,今年刚满十八岁。对于父亲白龙强的所有记忆,还停留在七、八岁时。

……

小的时候,父亲总是早出晚归,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经常是在我睡醒前离开,又总是在我睡着后才回来。

虽然他从来没有陪伴我去过游乐场,也从未接送我去幼儿园,可是我记得,每次睡醒后,床边总会多出一些糖果,有时还会多出一些粉红色的玩偶。

那时的妈妈,虽然总是会埋怨爸爸,可是在我的面前,她只是说爸爸是出去给我们挣钱买好吃的了。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床边的糖果和玩偶不再出现,而对于爸爸,妈妈也是避而不谈。

有的时候,晚上会有陌生的人来敲门,也会在外面大喊大叫大闹,每每这时,妈妈总会跑进我的房间,我们两人就会睡在一张床上,一直紧紧的搂在一起。

有一段时间,妈妈总是不吃饭,或者吃的很少,好长时间都没有看过她笑。直到有一天晚上,爸爸终于回来了。

我开心的看着爸爸,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糖果,又从爸爸手上接过我最喜欢的玩偶。

爸爸和妈妈一直在聊着天,聊的什么内容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那晚我们是在一起睡的,可是第二天一早,就又剩下了我和妈妈。

从此之后,关于爸爸的事情,妈妈再也没有提起过。在夜里,门外也没有人来砸我家的房门。

后来我们搬家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是我还记得,我在门口的墙上,给爸爸画了一个大大的地图,一个可以找到我们的地图。

我和妈妈搬去了一个新的地方,这里我们谁也不认识。我们住在一个特别特别大的房子里,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新的,只是我的床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糖果和玩偶。

后来,妈妈颠倒了爸爸之前的作息时间,她会在我睡着后离开,在我睡醒前回来。

在这个新的地方,我读完了小学,又读到了初中。

有一件事情我印象特别深刻,初中三年的一个星期六,妈妈一反常态,她没有化大浓妆,白天也不在家睡觉,而是开始收拾起家务,她不用我帮忙,独自忙活了一整天,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可让我感到疑惑的是,她收拾好后,突然大哭起来,又故意把辛辛苦苦收拾的房间,弄得很乱,随后她跑进了洗手间,过了很久她才从里面走出来,而出来时,脸上又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妆容。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我中考复习的最关键时候,妈妈突然向学校给我请了一个长假,她拉着我回了梅州,而我们去的地方,去见的人,我至今都无法忘记。

这次,妈妈没有办法再用出国打工这种借口来敷衍我,我也不会再拿这种借口来自己欺骗自己。

面对那个躺在床上,几乎陌生,但又很亲切的面孔,我知道,那就是我的爸爸。是我日夜期盼能够早日回家的爸爸。

我知道爸爸是被人谋杀的,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案子却始终没有任何的进展。坏人至今还逍遥法外,为什么这么残忍的恶性事件,却迟迟抓不到凶手,就难道是社会关注度不够吗?就难道死的人是个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吗?

我不想上大学,所以在高考的语文试卷上,我痛批司法的无能,普通民众的利益没法得到保障,一个人被撞死三年,凶手居然在漫天的监控之下逃离法网。我将愤怒,痛痛快快的写满了整张试卷,所有能写的地方,都被我写了个遍。最后在填报志愿时,我选的全部是司法院校。高考出成绩时,不出我所料,我成功落榜。只写了作文的我,语文零分。

凰州市的所有高中,没人肯收我,妈妈带我回到了梅州的县城,这里的高中,接收我这种低分的复读生,而且费用不高。尽管我极力反对,但终究还是被妈妈骂回了校园中。

前段时间,妈妈把房子卖了。我知道,只靠妈妈,她是没有办法既承担我高中复读的学业开销,又负担那个大房子的费用。虽然在那里住了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但我从未感觉那里像家。

几天前,妈妈回到了姥爷家来看我,然后就要出远门打工。

今天我放假,可以和妈妈好好的待上一整天,在梅州凉县,没人知道妈妈这十年在凰州是如何生活的。

我以前总是想,如果她能把脸好好洗一洗,那该有多好。现在我知道,十年了,那些也许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

“当…当…当…”

“汪…汪…汪…”

狗吠中伴随着敲门声,有人来,我想要去开门,可还是妈妈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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