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一惊,然后转向自己的妻子,对方也是受宠若惊的一笑,出于对老妻的了解,他知道对方是妥当的。

“前次您说的东西已经预备下了,就不知道用在什么样的地方,若是祝寿,我搜集的就有些简薄了。”虽然忘记了这件事,但冯淑妃费心思送礼的,大概是太上皇,但她作为长安城里尊贵的诰命,这样的场面话她说起来毫不费力。

当然,在场的三人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简薄是怎么也谈不上的,景安公主什么稀罕的没见过,她是得了长兴王爵产的人,不怕您笑话,就是宫里的内库也挑不出来比她库里更好的东西,不过是我的心意,若是让内官来做,未免敷衍了些个。”

刘首相忍不住开口问,“景安公主要大婚了?”

景安公主失宠了?

不,不会。

冯淑妃笑着饮完酒,先干为敬,“什么事儿总要先准备着,陛下对她的爱重,便是敬和也会吃醋呢1

没说是,没说不是,但显然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尽说绝了。

“那是天大的喜事,是要祝贺,我看夫人准备的那一株红珊瑚树就很好。”结婚,结婚以后就是生子,就是史上的几名女皇在生子后莫不是退居二线,何况是事务关键繁杂的左相。

喜大普奔。

“红珊瑚,稀奇虽稀奇,却不算雅致,”刘夫人素来知道丈夫有多宝贝那盆珊瑚宝石盆景,那样的做工,珍稀程度,便是宫里的也比不上,就是她也心疼,可以传家的宝贝。

“不如就送那一套双面绣的玻璃炕屏?”刘夫人肉疼的说。

“可是天下难寻的慧文?我听说夫人家族中出了个了不起的女才子,能将书画绣于丝上而不失其神。”冯淑妃要礼物本就不是为了索贿,“宫里织造处新得了一种技法,说是什么缂丝,献上来一副大红的满床笏,我也不白拿夫人的,咱们交换如何?”

“那可是稀罕东西,如今京里有一两缂丝一两金的说法,珍贵不珍贵的自不用说,更难得的是这文武官员中头一份的脸面——”刘夫人夸赞着,一边拿眼去瞅刘中书的脸色。

“哪里要换,承蒙娘娘看得上,只管拿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臣子的家里所有的东西莫不是皇家所赐,只管拿去。”刘中书说的痛快。

然而冯淑妃却不能真这样听,“我虽不能像圣人一样将行宫分他一半,但这身外之物,还是不会小气的。大人若是再磨叽,那就是瞧我不起了。”

“那承蒙娘娘抬爱了。”刘夫人说着,又开始说京里哪家的梅花好,哪家的马球精!

冯淑妃随意的聊了几句,眼珠一转,看见景安同程安之在转角的退步处说话,她弯了弯嘴角,神秘的一笑。

似乎也同周围人一样打趣这对小情侣。

北方的天黑的晚,一个热闹的正午很快就过去,申时三刻,宣帝笑道,“年不年,节不节,今儿吃了我的席,来年你等可要还1

“岂敢岂敢1

“往年里端午都是一家子人吃吃喝喝,没个意趣,今儿承蒙陛下同娘娘垂怜,带着我们好一番热闹,也让我们闲了有个说嘴的乐子。”阚高璐捧着杯酒敬了上去。

“你即这样说意趣,明天早晨御园赋诗三首1宣帝也乐的逗闷子。

“饶了我吧,我天生不是这块料,所要罚,不如今日的花费我总理了1君臣之别一分,总不敢像从前那样耍赖。

“茜茜,你可瞧好了这钱该给谁要1宣帝笑着嘱咐冯淑妃,非要命人送阚高璐回去,顺便称十万钱进来。

“瞧瞧这轻狂样,眼见着是当爷爷的人了,还是这样锱铢必较1阚高璐还是没控制住酒意。

“你才是一个个成日里深宅大院的呆着,不知道当下的柴米油盐贵,别说十万钱,就是一千钱,在荒年里就是一条命,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朝之事仍旧历历在目,如何能大意1李碹脸上还带着笑,却不让人!

“陛下所言甚是1

“圣人英明1

“倒是我的不是了,成日里列为臣公辅佐陛下治理江山,矜矜业业,勤勤恳恳,难得的一天休沐,倒叫我多备了酒水,弄的脸红脖子粗的1

怒气被众人海水一般的英明消散,李碹也咀嚼出阚高璐话里的亲近,想到下面人迎合他势必弹劾老友,不免有些后悔自己言语过激,只好拿些淡话来缓和气氛。

“就是田舍翁也有三天好休息,哪里就如此了,陛下是天下的君主,也需善加调养才是万民之福。”首相开口了。

“首相说的是,陛下是明君,陛下安康天下安康,别说是一日十万钱,天子本该天下人供养1冯淑妃收到了首相的示好,为这次宴会定性,避免可能会有的弹劾,脱口而出当今天下人的共识。

天子由万民供养,比起前朝动不动就是大的宫殿,征战,当今皇帝自己掏腰包搞个宴会什么的不要太节俭!

在坐的人都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李碹觉得好没意思,“罢罢罢,玩也玩了,跳也跳了,大家都散了,明天还有一海船的事故等着开销呢1

说着,李碹打头,众人簇拥着他上了肩舆往内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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