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另外一个战场,那是生的战场,万物棣通,木石所压,霜露所濡,土膏坟起,牙甲怒长,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它们破土的声音,春天的美好让屈大将军府暂时远离了人类战场的血腥和死亡。但将军府所有人都知道陈杞两国在初春时节都会安静那么一阵子,而各家因男丁在户都会热闹那么一阵子。

安歌作为将门之女,她本应该习武,可父亲和兄长不但未教她任何武功,她还可以和兄长一起同师傅识字读经,因为母亲告诉她战争是父亲和兄长的事情。老夫子姓姒名满,为杞国的卜正,知夏礼,懂经史,擅卜卦,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一把胡子有星星斑白,他原是望族后裔,因时而放荡不羁时而絮絮叨叨,也因贪恋屈府的美酒和自在,就在屈府设杏坛授文课,颇有仲尼之风,可孔夫子弟子三千,而姒满真正的弟子只有二人,一是屈府少将军屈应执,一是屈府小姐屈安歌。也因这两个学生,姒满颇有些怀才不遇之感。

屈老将军少年习武,这在杞国并不多见,因杞国国小又不尚武,屈老将军少年时期就成为军中小将领,多次卫国护疆,在一场战争中右腿筋断,左腿骨折,伤好以后,也落得残疾,只能独自行走十数步,其余就是在木制轮车上。他的儿子就成了杞国的少将军,常年驻防,只有在春天边界休养生息才可暂住府中。

老将军委托姒师傅带着家将为屈府购进很多书籍,安歌对经史并不感兴趣,每一上课便昏昏沉沉,可当她在一堆书中找到酿酒的古籍,所有的精神头都来了。她甚至把两位贴身侍女分别改名为酴醾,意味“重酿的酒”;醇醴,意为厚的酒和薄的酒。

酴醾正在指挥家将们将一个个大陶罐抬到室外,春雨已至,沙沙沙……淋响了春天;沙沙沙……滋润着大地上刚苏醒的土壤;沙沙沙……招惹着屈府墙垣边一株株的迎春花,学馆和酒坊前的空地上几乎摆满了陶罐和陶盆。

安歌用手中的青铜剑指着家将们,家将们竟熟视无睹。安歌对酴醾说:“酴醾,你让这些家将们沐浴了吗?”

酴醾尽量瞪大她那不大的眼睛,双鬟上各簪一支紫色的小野花,小野花上沾染了雨露。她惊讶地说:“还要沐浴吗,我也没有沐浴呢1

安歌说:“不沐浴怎么行?”

酴醾无辜地说:“可谁知道天要下雨呢?”

安歌说:“你不会去问姒师傅吗?”

酴醾说:“姒师傅也不肯天天占卜天气啊1

安歌气呼呼地说:“他不肯就不要喝我的春酒。”

姒师傅应声从花园东角的客房走出,咳嗽一声:“我可以不喝春酒,那你也不要做酒啦!回去咱们依旧读《春秋》做文章。”

安歌连忙摆手:“不,不,师傅,学生我一定会孝敬您春酒的。”

姒满说:“那我也不会替你推演天气的。”

安歌满脸赔笑地说:“怎能劳驾您泄露天机呢?”

姒满摇着头,背着手离开了。

寒慕从前厅走来,笑得满面春风,遇见摇头离开的姒满弯腰作揖,姒夫子问寒慕:“我的小龟龟呢,天气暖和了,你帮我找小龟龟了吗?”

寒慕眼底酝着笑意:“末将记下了,这两天就去。”

姒满师傅又摇头晃脑地说:“记住,并不是所有的龟都是灵龟,这灵龟一曰‘北斗龟’,二曰‘南辰龟’,三曰‘五星龟’,四曰‘八风龟’……:”

还未及姒满师傅说完,就听背后女声清亮:“五曰‘二十八宿龟’,六曰‘日月龟’,姒夫子,谁又知道这些鬼乌龟长成什么样子……”

说话的正是安歌,那个一直背对姒满师傅,手里拿着青铜剑,一边用手指抚摸剑身一边抱怨。

“我又没让你去找乌龟,你在旁边罗唣什么?”姒夫子皱眉说。

寒慕又连忙拱手:“小人委实不识什么日月神龟?”

此话一落,丫鬟和家将们都不禁掩口而笑。

姒满师傅说:“不识什么神龟,是灵龟,你记得要从江水中找寻,必寻一尺之龟……”

“色以黄白明润者为佳,黑者、昏暗者不用。藏久而枯朽者亦不用……”清亮的女声又朗朗响起。

姒满师傅连连点头:“是也,是也,速寻之。”

寒慕也连连点头。

姒满师傅缓步离开,嘴里还不断念叨:“戊寅年,有水患,这开年就是雨,非喜雨也。”?寒慕疾步来到安歌身边:“将军听到动静,让我来看看这边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接第一场春雨做春酒了。”安歌一横眼。

“做酒不是山泉水最好嘛”寒慕摸着下巴说。

“我想尝尝用春雨做的酒是什么味道,我要做用雨酿酒开天辟地第一人。”安歌扭头笑得自信满满。

“你怎么又用将军的铜剑做烧火棍呢?”寒慕皱着眉头。

“那你说,我该用什么?”

“我明天给你找几根烧火棍,这剑要是丢了,将军一定会责罚你的。”寒慕宠溺地看着安歌。

“不会弄丢的,放在酒坊,只有我才进得去。”说着安歌返回酒坊,寒慕看着背影无奈地摇头。

酒坊在花园尽头的山坡上,紧邻着姒夫子的卧房和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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