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厢房,宋老夫人的脸色在夜色的掩护下,终于沉了下去,“姑爷呢,去把他请过来!”

婆子朝身后的婢女使个眼色,婢女便快步请人去了。

宋老夫人不做停留,扶着婆子的手,穿行过曲径小路,朝着灵堂走去。

孟柏山来得很快。

尽管如此,灵堂也已经恢复如初:

守夜的婢女、下人低头垂目,安静地在棺椁前跪成四排。

铁盆里黄纸一摞堆着一摞,燃势正旺。

孟柏山脚步稍稍一停,便快步越过婢女,走到宋老夫人跟前,揖手忐忑道:“母亲。”

“跪下!”宋老夫人冷喝。

孟柏山胆怯地跪到地上,并以头触地道:“母亲息怒。”

宋老夫人冷眼看着他,“陈起阳还没有认罪?”

孟柏山保持着姿势,不敢乱动,“还没有。”

“人证物证俱在,他为何不认罪?”宋老夫人质问。

“是我没用,”孟柏山迅速说道,“但请母亲放心,明日我一定让他认罪。”

宋老夫人眼里划过丝丝冷光,“说说看,你打算如何让他认罪?”

孟柏山望着满是尘灰的地面,斟酌着应道:“我已经同周大人说好,明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认罪。”

宋老夫人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才轻飘飘的似没有什么力量地说道:“你就没有想过,他不认罪,是因为凶手另有其人?”

孟柏山惊惶道:“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会……”

“怎么会?”宋老夫人冷笑,“章儿壮实魁梧,身高足有五尺一,那陈起阳不过十岁,还矮小瘦弱,他如何能够杀掉章儿?”

孟柏山怯懦道:“母亲息怒,我明日一早便去让周大人重查。”

宋老夫人看着他,不再说话。显然对他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说实话,而感到出奇的愤怒!

孟柏山呢,则在她冷厉的目光中,不断地打着哆嗦。

烛火晃动,灵幔飞舞,树影沙沙,一切都形如鬼迹。

两人便这般,一站一跪,一严一惧的无声对峙着。

灵堂外的屋梁上。

黑衣人不知何时,又静伏回来。

在见两人只较量不说话后,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宋家是青溪县最大的豪绅,家宅绵延成片,林林总总加起来,有房舍两百来间。

宋家人丁不兴,以至于家宅东面有许多空屋常年无人居住。

东边往南走的方向,有一片榆树林。榆树掩映下的院落,漆黑不见半丝光泽。

但此刻。

枝繁叶茂的榆树林中,两个华服婢女手持两盏繁复奢美的玉勾云纹宫灯,静立一处。

灯火照耀着的摇椅中,身着玄色素面缂丝锦衣的玉面公子闭眼酣睡着。

玉面公子十七八岁,身长骨秀。

身前身后,或站或跪着四个同持灯婢女一般的华服美婢,为他揉着肩锤着腿。

旁边还有一个冷面少年抱剑守卫。

玉面公子伸手可捞处,铺着云锦的桌面上,满满当当地摆着时令水果、精致点心、珍馐美酒等物。

再远一些的地方,树梢枝头,隐隐约约地挂着许多香囊。树梢下,也零散摆放着一盆盆的夜香花。

夜风徐徐,香气袅袅。

黑衣人无声地落到冷面少年身侧,扯下蒙面黑巾,露出同样的少年面目后,揖手向着玉面公子,将陈朝颜验尸到指定凶手的过程,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玉面公子依旧酣睡,似无知无觉。

黑衣少年收回手,以肩膀撞一撞冷面少年,压着声道:“你猜公子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冷面少年冷着脸,没有理会他。

黑衣少年也不在意,再次撞一撞他后,低声道:“你确定那位陈姑娘真的只是采药女吗?我看她验尸和断案都很老辣,不像是胡编乱造。”

冷面少年依旧不理他。

黑衣少年无趣地挪到桌前,摸向酒壶。

手碰到酒壶的瞬间,玉面公子睁开了眼。

黑衣少年迅速缩回手,溜到提灯的婢女跟前,手在灯上东摸摸西碰碰,连声称赞说:“这是京城刚送过来的灯吗?怎么先前都没有见过?”

“滚过来!”玉面公子凉幽幽地开口。

黑衣少年磨蹭着挪过去,快声将陈朝颜的作为,又重述了一遍。

玉面公子接过婢女递来的玉骨山水扇,起身轻敲两下他的脑袋以作惩罚后,慢步踱出榆树掩映的阴影,长身玉立于月光之下。

“原本大字不识几个的采药女,不仅突然会查案,还突然会验尸,”玉面公子望向灵堂的方向,扇柄轻敲掌心,嗓音轻慢,“是何原因?”

“公子想知道原因还不简单?把她叫过来问一问就行了。”黑衣少年怂恿道,“反正依属下看,宋老夫人说要留她一条活路,也只是说来安抚她的。公子要叫她过来问话,就是在救她,她感激不尽之下,肯定会知无不言。”

玉面公子满意的点一点头,“不错,我们陵游为怜香惜玉,都学会算计公子了。”

陵游立刻打蛇随棍上道:“公子是答应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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