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胳膊将眼睛压得太久的缘故,马车停下后,陈朝颜挪开胳膊往外看时,入目却是一片黑暗。

闭上眼缓上片刻,待不适散去,陈朝颜再睁眼时,对上的,便是一双满含揶揄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持扇立在榆树下,十七八岁的年龄,黑衣墨发,身姿挺拔,容貌俊俏。几乎是在看到他的瞬间,陈朝颜的脑海中就不自觉地蹦出宋代郭茂倩的那两句诗词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好一个玉面公子!

“看够了吗?”玉面公子开口,飞泉鸣玉般的声音里,尽是调侃。

这么俊俏绝色的美少年,自然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陈朝颜有意多看了几眼后,才处变不惊地移开目光。

在玉面公子的低笑声中,她快速打量两眼他身边静立着的八个婢女和两个持剑少年,以及不远处停靠着的两辆马车后,揖手问道:“不知公子千方百计找我,有何目的?”

玉面公子看向陵游。

陵游心虚地退到重楼身后:“我忘记说了。”

玉面公子收起玉骨扇,轻敲掌手道:“过来。”

陵游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走过来,玉面公子冷‘嗯’一声,在他放下手后,举起扇子狠敲了他两下,方才回头徐徐答道:“孟柏山和周大人早有勾结,宋章之死,乃是两人筹谋策划,为的便是夺取宋家产业。你弟弟误闯小山亭,已是意外。你又当着宋老夫人,接连揭穿两人阴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以周大人的秉性,他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在两个衙役跟上她的时候,陈朝颜就知道,她的处境有危险。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为了逃避已知的危险,就要跳入另一个未知的危险。

看两眼龇牙咧嘴的陵游,陈朝颜再次揖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公子还是直说目的吧。”

玉面公子笑了,“目的很简单,你会验尸,还会破案,就这么死在他们的手中,着实有些可惜,而本公子素来爱才好士。”

陈朝颜迎视着他的双眼,“公子既对我和宋家、以及孟柏山、周大人的事知之甚详,说明我在揭穿两人阴谋之时,公子要么就在现场,要么就在附近。公子当真爱才好士,按理在我表现出实力后,就应该找上我。为何却要等我被那两个衙役追得走投无路,也求助无门之时,才让那位小哥来找我?”

“又为何在找上我后,要有意引那两个衙役到偏僻处,出手重伤他们,再任由牛车沿路留下痕迹,好让衙役回去搬救兵,顺迹来追?”

玉面公子不答反问:“陈姑娘在面对周大人的质疑时,为何不直接解释,而要选择让他到火房亲身感受?”

陈朝颜沉静回应:“在我走投无路、求助无门之时找上来,的确能更好地达到目的。但与周大人为敌呢,又是为什么?”

玉面公子从容道:“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

陈朝颜质疑,“公子想诛贪官污吏,却拿我作诱饵?”

说好的爱才好士呢?

“没办法,”玉面公子无奈轻叹,“实力不够,只能以计取胜。”

陈朝颜挑眉。

玉面公子微勾嘴角,“陈姑娘不信?”

“有何不信?”陈朝颜的目光在他手里的玉骨山水扇及腰间的白玉麒麟玉佩上快速扫过一眼后,转向陈起阳道,“我弟弟受伤颇重,需要请好些的大夫……”

“白芍、月见,去给陈公子验一验伤。”玉面公子以玉扇轻敲两下掌心,名叫白芍和月见的婢女便应声走出来,径直向着陈起阳走去。

两人一个把脉问诊,一个翻看伤势。片刻后,两人面色严肃地站起身,月见怒先开道:“周大人简直罪该万死!刑律明明规定,十五以下的少年和幼儿,不得使用刑讯手段,只能依靠众证作为定罪依据。就算达到岁数,每次行刑也要间隔最少二十日!周大人不仅无视刑律,明知故犯,还下手极重!”

白芍看一眼陈朝颜,紧跟着说道:“陈公子受的是棍棒伤,前后加起来,最少已经行刑过三次。除皮开肉绽外,且筋骨也错位多处,若不及时救治,恐有伤残的危险。”

玉面公子道:“那就立即救治。”

陵游主动上前,将陈起阳抱去旁边的马车。白芍、月见紧跟在他身后。

陈朝颜见状,揖手说了句‘有劳公子’后,也紧随而去。

没有多余的话,却以实际行动,做出了她的选择。

玉面公子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异芒涌动。钟灵毓秀,才思敏捷,更难能可贵的是,知悉身处绝境后,能快速地抉择出最有利的出路。这般果敢、决断的胆识,绝非一个大字不识,且从未出过青溪县的采药女能够拥有。

她不是陈朝颜。

或者说,不是李子沟的采药女陈朝颜。

有意思!

扫一眼玉骨山水扇,又扫一眼腰间的白玉麒麟玉佩,玉面公子低笑两声后,遥看向青溪县方向,“此地不宜久留,收拾收拾,前往卢阳郡。”

两个持剑少年和剩下的六个婢女立刻拾杯收桌,片刻后,一行人悄然离去,独留牛驮着车,依旧无忧无虑地在田间地头吃着它的草。

……

白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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