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长公主殿下来了,恕奴婢怠慢了......”净荷正在内室听差,忽见文杏来禀报,忙不迭地赶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在正堂端坐着的少女。

静善略打量了一下来人。

年岁上总有二十多了,发髻也是中规中矩的同心髻。玉色的里衣,外面罩一件莲花纹的月白色褂子,简素婉约不比寻常侍女。可这浑身上下却无半点富贵闲妆,倒是那眉毛,是细描过的横烟眉。

静善仍坐着,含笑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环儿今日迁宫,就想着顺便来拜见太后。也没事前通报,是环儿的不是。姐姐不必自责。”

净荷这才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正暗自赞叹,又忽听她此言,忙低头道:“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是太后娘娘的侍女,怎担得起公主叫一声姐姐。公主若看得起奴婢,便唤奴婢净荷就是了。”

静善微微点了点头,又望了望堂外,正是春光明媚的景象。

“原是环儿挑的时候不好,这大中午的,怕是娘娘正午睡呢吧?”

“没呢。”净荷抬起了头,越过前面的敛容,一眼盯住了静善身后侧站着的冯益,顿了顿,方道:“公主来得巧,娘娘往日这个时候是要午睡,偏是今日午饭时皇上叫人送来了几碟子洛州的家乡菜,说是外臣孝敬的。娘娘一见之下又是喜欢,又是伤心,如何能入睡呢。”

“娘娘原是洛州人?”

“正是呢。娘娘十六岁便离家入宫,几经波折,如今又到了这边,怕是再不能......”净荷正说着,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忙止住了话头。

“那.......”静善有些犹豫地瞥了一眼冯益,又向净荷道:“依你看,现在拜见娘娘可合适?”

“娘娘虽是伤心,可见了公主怕就好了大半儿了。公主无需顾虑。”净荷答着话,眼睛不自主地又溜向了冯益。

冯益当然是发觉了。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只没想到她净荷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公主面前失态。他暗自屏着气儿,一门心思看着静善,他太知道自己家的主子远不止柔柔怯怯的少女.......

“公主。”净荷满意地看着冯益眼里的惊慌,“您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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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太后一手撑着额头,坐在饭桌旁。宽大的黄梨木桌上满满当当地摆着杯盘碟碗。

她就这样痴望着,整整快一个钟头了,却还是舍不得拿起银筷子。

屋外边忽然一阵窸窣声。孟太后刚蹙起了眉头,还没来得及问话,便见净荷迈着碎步进了屋来,身后隐隐约约还跟着三个人。

“娘娘。”净荷满面春风地凑到了跟前,“长公主今日迁宫,特来给您请安呢。”说着便侧了侧身子,让出了身后的主仆三人。

孟太后闻言一阵烦躁,也只得稳了稳心神强笑着看了过去。

“环儿还朝,特来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寿双,凤体康健。”

静善在地下跪着,低着头,看着自己散在地上的裙边。却良久也没等来太后让她起来的吩咐。

慈溪宫的内室这时静得像一潭死水一般。

“娘娘.......”净荷试探着小声地在一旁道:“公主还跪着呢......”

孟太后像是被人一下子从深水里捞出来一样,惊得打起了寒颤。

“你.......”她已经无心顾及自己哑得吓人的声音。“抬起头来。”

静善不解地慢慢撑起了身子,缓缓望向那个女人。

“福庆!”孟太后忽像疯了一样,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起,直直地跪扑到静善面前,“福庆!”她颤抖的手死死捧着静善的双颊,泪水从两只瞪得铜铃大小的眼睛里止不住地滴落,“真的是你......福庆,四年了,母后还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敛容看着静善被孟太后紧紧地锢着,忙欲上前劝阻开。冯益在一旁眼尖,立刻拦住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净荷,努着嘴让她去劝。

净荷此时也是傻了。太后从当皇后起,便因恭肃谨慎倍受称赞,即使被废也从未失了方寸。今日这样的情景,她看着怎能不惊心。

“娘娘。”净荷终还是劝了起来,“您糊涂了。”她用力硬拉开了孟太后的双手,静善便顺势挣脱了出来,一旁的敛容忙扶了她起来,把她护在身后。

净荷这边也搀了孟太后起来,踉踉跄跄地扶着,一边不住地劝着:“这是福国长公主,徽宗的第二十女,王贵妃的小女儿.......您的侄女。”说着又看了看静善,咬了咬牙,道:“福庆公主长到三岁便去了......已去了近四十年了!”

孟太后还是止不住地发抖,但总算清醒了几分。

“快四十年了?”

净荷忍着眼泪,咬住嘴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是哀家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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