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陈崇州抿唇,生怕刺激了她,“需要输血,我开车去医院。”

沈桢清楚输血代表什么,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他中弹了吗?”

“背部子弹穿透,颅骨有刀伤,医院的意思做心理准备。”

她勉强扶住门框,扯下外套裹住自己,“我也去。”

陈崇州不愿她面对那样生离死别的一幕,“你在家,有消息——”

“别耽误时间。”她颤着音,“我肯定去。”

陈崇州拗不过她,让她坐在驾驶位的后座,系好安带,疾驰出小区。

途中,沈桢神情麻木凝望窗外的夜景,陈崇州同她讲话,她亦没反应。

“三叔,以后我假装不认识你,对吗?”

陈翎翻阅案卷,“对。”

“为什么呀?”

“不喜欢你呱噪,啰嗦,哭哭啼啼。”

“那我不呱噪,不哭——”

他不耐烦打断,“你正在呱噪。”

沈桢低着头,“你是不是听到流言了。”

陈翎一顿,没回应。

“流言说,我是你的私生女。”

他噎住,不可置信皱眉。

沈桢托腮,“他们背地里议论,我年轻好看,像十八岁的,三叔四十岁,刚好生我。”

陈翎沉默片刻,倏地发笑,“胡言乱语。”

她也笑,“三叔,你不相信对不对?所以身正无畏影子斜,咱们清白坦荡,管他们编排什么。”

男人目光落在案卷,“倘若我不坦荡呢。”

沈桢没听清,支棱着耳朵,“你什么?”

那时,她和老二断了,也躲着老大。

可陈翎心知肚明,断不长,终会重修于好。

即使没有那一日,也早已阴差阳错,注定是无可逾越的禁忌。

老二的颜面,陈家的颜面,他自己的颜面。

有些未曾萌芽的情意,发乎情止于理,埋得越深,越稳妥。

其实2月初,陈翎飞往边境之前,去看守所探视过陈崇州,聊起沈桢。

他这趟凶多吉少,唯有沈桢,是他牵挂。

陈崇州穿着号服,揭过玻璃窗,“三叔,您喜欢沈桢。”

他没回避,“你指哪种喜欢。”

“男女之情。”

早在去年,陈崇州问过他一回。

陈翎的答案很模糊。

因为他没有从那个模糊的界定中清醒逃脱。

他注视陈崇州,“是复杂的喜欢。”

“假设没有我和陈渊的存在呢。”

陈翎含笑,“那就不复杂了。”

掺加了身份、世俗与分寸的感情,会禁锢这份感情的部。

爱它,一种突如其来的野生,迷它,一种难以自抑制的动荡,而粉碎它,是极度成熟自律的男人保护女人的一种理智。

不曾将世间最美好纯粹的东西变成一场爱欲的浩劫。

等信号灯的街口,陈崇州手伸向后面,抚摸她脸,冷冰冰没有温度。

沈桢回过神,“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重要?”

“对于我们而言,是自己重要。对于三叔而言,他的信仰是边境安定,舍己为大局。”陈崇州握住她手,“人性是不同的,自私无罪,无私也无罪。很多家属起初也挽留自己的爱人,儿子,父亲,担忧他们的处境,如果他们自私一些,他们会安然无恙,更多无辜的人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鼻腔酸涩,“被拯救的无辜人,在经历自己的悲喜离散后,会永远铭记素不相识的他吗?”

陈崇州一怔。

“数十年沧海桑田,三叔的付出会被遗忘吗?”

绿灯起,后排的车辆急促鸣笛,他发动,绕过市中心的华塔湖,平稳驶入总医院,急诊部此时灯火通明,隶属长安区局的警车泊在上坡处。

陈崇州安顿好沈桢,直奔抽血窗口,“陈局的家属,抽血。”

护士扒头,“你是什么血型?”

他卷起衣袖,“AB。”

“二公子?”墙根处的郑龙撂下水瓶,“您倒及时。”

陈崇州盯着针头渗出的血,“差多少?”

“至少三袋。”

1200CC。

相当于四分之一,属于过量失血了。

但凡陈翎意志力不坚,捱不到现在。

“陈局以往负伤,是一脚踏入鬼门关。这次,他大半个人都踏进去了。”

陈崇州面目凝重,没吭声。

郑龙转身,走到沈桢面前,“沈小姐,陈局在泰国定制了一枚金锁,是您腹中孩子的满月礼。”

他双手递出,“中间的青玉染了陈局的血,我没有清洗。”

沈桢呆滞杵在那,仿佛静止的雕塑。

她眼底是灰暗无助的空洞。

皲裂,决堤,直至翻涌成灾。

“名字是陈煜。”

她嘴唇蠕动,“陈...煜?”

启齿的一霎,不由自主淌下一滴泪。

郑龙点头,“是,陈煜。”

沈桢手在半空,要接住,又缩回,挣扎良久,才崩溃抓住。

触及那块锁,依然有陈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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