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好喜不好哀。即使是皇家的丧事,也不过凤凰花谢百鸟鸣,表个态度即可,丧事只在皇族内部举行。

原本彩锦飞羽铺地的皇宫一夜之间素薅白绫,大变了模样。

四人隐去气息,随着先生从侧门进了一处偏厅。此厅与正厅以雕花木窗相隔,如今又挂着些素白缟子。正厅一览无余,又不易被察觉,是个暗中观察的好去处。

玄珠记忆中的丧事不过是请几个和尚道士念些含糊不清的真文咒语,然后所有人低声闷哭罢了,十分的肃静庄严。

可如今这一场简直要把话本上的荡气回肠,起承转合都演了个遍,真真大开眼界。

只见那梨花带雨的凤皇皇后狠狠掐着太子细瘦的脖子,那力道仿佛是要让眼前之人下一刻便灰飞烟灭。“你这个天煞孤星。你害的你弟弟失了心智还不够,还夺了他的命。”

太子也不恼,嘴角冷笑,推开了皇后。“弟弟?你还记得他是我弟弟。凤皇一族本就是嫡长任帝位。你由着他与我夺位,白白害女媛丢了性命。又安排相克的药膳日日让我服用。若不是先生及早发现,以药酒解之。今日躺在里面的恐怕就是我了。”

玄珠大惊,看似春风得意,运筹帷幄的太子原来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中如履薄冰。先前还劝他喝酒伤身,未曾想竟是救命之酒。

可惜这皇后怕是过于悲痛,得了失心疯,然未听半字,还要伸手去掐,被皇帝拦住,只得一直念着:“你这个天煞孤星,当初就不该留你,天煞孤星...”

太子的眼神有些失了神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众人说:“天煞孤星,就因为这瞎眼卜士的一句断言,你们便要杀我。可这又如何,你们终究是没有杀掉我。非但没有杀掉我,连太子之位都非我莫属。凤皇七色羽我偏偏缺了一色帝皇红,可我终究还会是帝皇。而你要亲眼目睹这一切。”

一直沉默未语的皇帝终究是开口了:“大逆不道,你父皇我还没死呢。”

太子大笑起来,眼中却是决绝:“父皇,你总算是硬气了一回。可惜晚了。我本还让灵宠编排了一支歌舞,在母后寿辰时献上,也好让你们高高兴兴上路。现如今皇弟落马而死,母后想是也没有心情看了,倒不如现在送你们上路,也好团聚。”

皇帝环顾四周,亲信无,守卫无一不是太子的人,只好放软了语气求饶:“吾儿,念在父皇母后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待你不薄的份儿上,就得饶人处且饶人罢。如今你皇弟也已经去了,过往之事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太子不依不饶:“含辛茹苦?待我不薄?你们摸着你们良心问问自己,可曾有正眼看过我?无论我如何用功勤勉都不及他的蛮横撒欢。别说是称赞了,就是一句苛责都未得到过。只有女媛,只有她一直陪着我,我欢笑她便陪着我笑,我伤痛她便陪着我哭。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要她伴我左右。只她一人足矣。可你们偏是不肯信我,生生将她夺走。你们若想一笔勾销今日就拿你们的命来换她的命罢。”

话音未落,一阵六色光晕顺势而出,天地都为之震颤。皇帝皇后无一幸免,纷纷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以命换命。难道他要用冥渊禁术复活女媛?”武罗神震惊不已,“此术改天逆命,千百年来都未有人敢用。若是复活,也不会是原来的女媛了,只会是个毫无心智可言的怪物。”

“这太子是魔障了,我们要阻止他。”泠心说道,众人同意,想要前往正殿,不曾想一道结界生生挡在面前。

“我本不想让你们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用醉仙草将你们放倒在院中。可你们偏偏要来阻挠。别以为你们是仙,我便要怕你们三分。如今在我的结界之中,你们的灵力是无法施展的。”先生推着轮椅靠近众人,脸上依旧是温和笑意。

言语间,玄珠忽然闻到一股异香。这香味,她有些似曾相识。是凤凰花的树根香。先生说过,凤凰花根原本是一剂治疗外伤的良药,可唯独对于凤皇一族是毁形灭身的毒药。

“差不多该结束了。”先生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瓶,瓶上插着原本栽种在院前的昙花。三朵中的两朵慢慢凋谢,瓶中无端有了三个精魂。

凤皇一族狂傲自负,偏偏将于自己是至毒的凤凰花作为族花,以显示其无畏无惧。未曾想今日帝皇帝后皆丧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