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捉住阿团,交到窦妈妈怀里,与郑晏挨在一起,着徐妈妈几个贴身护着。

满室皆乱,窦妈妈轻轻拍了阿团两下,焦急低叹道:“我的姑娘啊,这回你可闯大祸了!”

后院的这一通糟心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传到了前院,外头席面还没摆上,老侯爷便领着长子、次子疾步往福寿堂走去,三子和幼子则留在前面继续招待三姑爷兄弟和族中亲眷。

甫踏进厅堂,只见钱氏闭目歪在榻上迭声哀叹,吕氏双目含泪亲手捧着清凉油在钱氏鼻下令她嗅闻,站在钱氏身后帮她揉按太阳穴的郑宜君也满面焦急,只不似吕氏那般浮夸;唯有冯氏袖着手,面色古怪,似笑非笑地远远看着。

老侯爷一马当先跨了进去,钱氏挣扎着要起来见礼,吕氏让开位置,老侯爷便坐到钱氏身旁,按住她的肩,沉声道:“你歇着!”

郑伯纶随即开口问道:“母亲可还好?大过年的,两个丫头怎会如此莽撞?”钱氏虚浮地摆了摆手,颤声道:“我没事,快去看看明儿。唉,我可怜的明儿啊……”

郑伯纶只听小幺儿称二姑娘同四姑娘起了口角,气到了太夫人,可听钱氏这口气,竟似相当严重。

他挂心郑月明,却一扭头看到了冯氏事不关己的样子,指着冯氏鼻尖怒道:“你……”再看看四周,到底不愿在外头翻脸,只对小厮吩咐了几句,一甩袖进了里面暖阁。

郑叔茂与众人见礼后,紧随郑伯纶之后也进了暖阁。小炕几早已移开,郑月明平躺在榻上,尚未醒来,钗环散乱,额上敷着一条白帕,掀开帕子,只见从发际线到鼻梁一条蚯蚓样的鼓胀肿痕直劈而下。

“好……好!”郑伯纶双唇颤抖,轻轻抚摸郑月明的脸颊,皱眉看着她额头上的肿痕,像碰又不敢碰,心疼不已。

云氏急得额头涔涔落汗,只怕传出老夫人因阿团受惊昏迷的消息,影响了阿团的名声。见了郑叔茂,眼睛一亮,侧首悄声道:“宜君派人去请大夫了。”

郑叔茂懂得她在忧心什么,也悄声回答道:“我知道,没惊动御医,请的是家里常用的贺大夫。阿昂已去门上等着迎接了。”见了贺大夫,郑昂自然会提前嘱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云氏犹不安心,郑昂一个小孩子,谁知道贺大夫会不会听呢?郑叔茂却笃定,这事儿绝不会漏出去。承平侯府里重名声、爱面子可不止一个,哪一房都有法子辖制。

郑伯纶气忿质问道:“二弟,我自问平素对侄女儿不错,哪里有不到的地方不妨说出来,到底是什么仇怨,竟叫团姐儿对她姐姐下这样的狠手!”不怪郑伯纶愤懑,女子的脸面何其重要,一旦破相,这辈子是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郑叔茂低头查看了一番郑月明额上的伤,问云氏:“孩子们呢?”

“都在花厅。”

“你去看看,母亲没事,别吓着了几个小的。”将云氏支出去后,郑叔茂一撩下摆,坐在一张大理石面的如意纹方凳上,也不道歉,开门见山道:“大哥气什么呢?你我儿时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还少了?”

“那怎么一样!明儿是姑娘家!”郑伯纶拍着方榻怒言。

郑叔茂不动声色,道:“明儿这伤不过看着吓人,抹药调养,不出十天便能大好。既不影响婚嫁,大哥还有哪里不忿?”

郑伯纶叫这无赖噎得胸口疼:“难道明儿就这般白白受罪了不成?我也不求他们几个兄友弟恭,但做人总要知道‘孝悌’二字!”

孝悌。

这也是郑叔茂拒不道歉的原因。一旦砸实阿团伤害堂姐、气昏祖母,便是将主动权递到了别人手上,只能等着钱氏和大房称“原谅”或“不原谅”。

无论是非对错,都要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不论真相假象,只择最有利的说辞,这是老侯爷打小儿对他们兄弟几人的教导。

然而郑伯纶迂腐又懦弱,是其中学的最差的一个。

正在郑叔茂组织说辞,要强压郑伯纶服软时,郑宜君偷偷掀帘子进来,急道:“二哥,快出来,母亲要团姐儿当场磕头认错!”

几个小的又拉拉杂杂地叫人从花厅拉到了正屋厅堂,郑月珏紧紧抓着奶娘的胳臂小小声地叫了声“娘”,吕氏却没听到,而是先搂过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柔声道:“阿昙吓到了吧?”

郑月璧扶着冯氏在一张直背交椅上坐下,眉目间掩不住的郁色。她的年纪和姐妹们差得远,方才暖阁里闹起来时,她正在外头正厅里陪几位长辈说话。郑月明虽然不懂事,但到底是大房的姑娘,又自小得父亲宠爱,母亲的神情……实在太过外露。

阿团和郑晏两个手拉手站在云氏脚边,角度出奇一致地噘着嘴,阿团额上鼓起好大一个油亮的山包,不比郑月明的伤看起来好多少,却不哭不闹,一双黑亮的眼睛里盛满倔强。

老侯爷不言不语地坐在一旁当摆设,钱氏支起身,怒喝道:“小四啊小四,你好大的胆子!我活到这般岁数,还没见过你这般打架斗殴的千金小姐!”两句话说得急了,一阵猛咳。

吕氏连忙上前捧茶拍背,顺势劝道:“母亲千万保重身子!团姐儿还小,只要咱们好好教导,往后总能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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