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堂里拉开了审讯的架势。

媚姨娘躺在里屋的榻上,捂着肚子直哼哼,榻前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隔着薄纱帐给她扶脉,另一手掐着山羊胡子尖尖,神色莫名。

钱氏看了半响,放下帘子回到堂屋,媚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正在底下跪着,争先恐后地给钱氏磕头,哭嚎着求钱氏做主,咬死了媚姨娘是叫郑晏和阿团玩闹中撞倒在地的。

阿团恨得牙根痒痒,大声争辩道:“不关我们的事!这根本就是栽赃!”钱氏神色平静地抿了口茶,淡淡道:“你自然是向着晏哥儿说话的。”阿团指着地上那两个丫鬟,紧接着驳道:“那媚姨娘的丫鬟自然也是向着媚姨娘的!”

钱氏似早有所料,勾唇笑了笑,道:“那要不要把花园子里旁的婆子叫来问问?”

云氏来不及制止,阿团便双手抱胸,噘着嘴哼道:“问就问!”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守花园入口的婆子听到传唤,心底啐了一口,不情不愿地跟着福寿堂的大丫鬟进屋,跪伏在地上,含糊道:“奴婢确实看到四少爷和四姑娘打打闹闹地进了园子……”

钱氏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放松地靠回椅背上。

阿团奇道:“那又怎样?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和小哥撞的啊!”钱氏便问:“不是你们,是哪个撞的?”

“是……”阿团意识到自己被绕进去了,怒道:“没人撞!她自己坐地上的!”

云氏进门十年不曾管过家,钱氏攥权攥得紧,她往常也乐得清闲,今日却头一回生出后悔来。

但凡她对山月居以外上下经营过,也能叫下人们有些敬畏之心,不至于一股脑地倒向钱氏。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云氏将阿团召到身边,冷眼瞧钱氏这回是什么目的。

云氏一直是个闷葫芦性子,钱氏料她不敢吭声,搁下茶盏开始演戏:“老大这个岁数了,巴望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了点希望,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我可怎么向他交代……”

冯氏突然嗤笑一声:“这不是没出事吗?”

钱氏被她噎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冯氏身后一个粗手大脚的仆妇立刻上前两步,挡住钱氏的视线。

阿团一径生气,这会儿才顾得上打量冯氏。她从进了福寿堂就一口茶没喝,一口点心没动,身后站着两个丫鬟和一个仆妇,呈半包围状将她团团护在中间。

钱氏今日意不在冯氏,深深看了一眼冯氏微凸的小腹,转而对上二房。“你们二房主意大,我是不敢管了。媚姨娘肚子里头好歹是你们的弟弟,旁的不论,赔个不是总可以的吧?”

钱氏少有这样好说话的时候,云氏心中疑虑,一时没有开口。

这时,屋内的老大夫跟在福寿堂的大丫鬟身后出来了,再后面还跟着一个提药箱的小僮。对着钱氏等人拱手行礼后,笑道:“老夫人不必太过忧心,姨太太身子健壮,虽然受了惊,胎儿却没什么要紧。若老夫人不放心,老朽开个安胎的方子,吃两剂定定神也好。”

钱氏竟亲自站起来,感激而恳切道:“那就托给周大夫了!”

那老大夫不敢受礼,忙侧身避过,领着小僮下去开方子。

钱氏双手合十,手握念珠喃喃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冯氏嘴巴动了动,脸上奇异地泛出一点似鄙夷似怨毒的神情,转瞬归于平静。云氏也看不懂钱氏玩得什么花样,更猜不透媚姨娘今日这一手是否出于钱氏的授意。

思来想去,左右媚姨娘无事,低个头也没什么,便对阿团和郑晏温言道:“虽不是你俩撞的,可到底吓到了媚姨娘,听话,进去赔个不是吧。”

“不!”阿团爱憎分明,爆碳般的脾气,一点就着,甩开云氏的手,怒道:“媚姨娘是什么东西?偷男人!没教养!磋磨小丫鬟!我死也不会冲这种贱人低头!”

“闭嘴!”云氏一把抱住她,死死地按住她的嘴,急道:“这也是你能说的话吗?”

钱氏还记得她砸郑月明时那股子狠劲儿,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瞧云氏压实了她才哼笑道:“听听,都听听,哪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会把‘偷男人’挂在嘴边?外人听了,只怕还要质疑侯府的教养呢!”

云氏银牙暗咬,阿团在她怀里不住地扑腾。

钱氏早想寻个错处整治一番阿团了,这会儿见她自己撞上来,高兴还来不及呢。自以为拿住了二房,成竹在胸地拨了拨腕上的檀木数珠,道:“说来也是我这个作祖母的不称职,早该插手将团姐儿的性子掰过来。好在如今也不算晚,便罚她……”

“母亲且慢。”云氏顾不得是否会得罪大房了,与钱氏争辩道:“团姐儿小孩子家家,哪里懂什么好坏,总是咱们做长辈的治家不严,才叫孩子们上行下效,学了这些个混话去,最要紧的还是……”

钱氏冷笑一声,打断她道:“什么要紧不要紧,大伯房里的事也敢多舌,我瞧团姐儿不仅嘴皮子该打,心性也该好生磨一磨了!”

话音未落,屋角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没等众人回过神来,紧跟着又是两下,“啪啪啪”清脆之极。

只见媚姨娘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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