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月辉洒在人的身上,比平日里添了几分暖意。小桥流水,夏花还未凋尽,不算太大的院落,在月光下更显温润怡人。

荷塘中间的八角亭内,亮着一盏琉璃灯。

明熙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亭中长榻躺着一个人,似已熟睡。他的腰间随意地搭着浅色的毯子,长发散落一地。他的呼吸很轻,整个人透着种莫名的恬静和安逸。白皙的肌肤如温玉,在橘色的光线下,泛着几分说不出的暖意,双眉入鬓,羽扇般的睫毛随风颤抖着,宛若落在风中的蝴蝶。

明熙知道,这双眼睛生得极好看,如一轮温浅又矜贵的新月,又像一汪静寂又满是生机的湖水,深邃中晕着暖暖的浅光。鼻梁很挺,嘴唇殷红,浅浅一笑,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这样一个人,只静静地站着,也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景色。

明熙怔怔然地望着那人,心软得要滴出水来,仿佛世间一切的忧愁烦恼都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悄然无声地坐在脚榻上,将脸放在他微凉的手背上,心中的阴郁与恍惚都不见了,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浅显的笑意。

嗅着熟悉的,清冷微甜的气息,人间也是平和无争的,没有了残酷冰冷,没有不堪仇恨。这样的美好的人,注定让所有人都自惭形愧。

前不久,陛下病重,朝中大臣都在寻退路。

朝中之事,本与明熙无关,但这两年能独居阑珊居,所有的凭仗,都来自于陛下的信任与纵容。不然,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如何能逍遥自在地生活在外府之中,如何能毫无顾忌地软禁太子。

贺氏如今也不过是个二三等的士族,在皇室与大士族眼里都算不得什么,贺东青虽是贺氏族长,可若陛下驾崩,软禁太子东窗事发,贺氏必然第一个舍弃明熙。

月初伊始,府外打探的人马,来了一批又一批,一夜之间各家的探子,蜂拥而至。

明熙长居内府,也能感觉到这无形中的剑拔弩张……

贺明熙不满周岁入宫,只有乳名阮阮。

贺明熙之名,乃先武帝所赐。当时贺氏族长贺甯选了吉日吉时,单开一次族谱,亲写在贺氏族谱嫡长子贺东青之下嫡长女的位置。

惠宣皇后一生无所出,公主皇子皆为庶子。明熙被养在中宫,所用所得一切,比皇子与公主更胜一筹。即便不合祖制,也不曾有人提出异议,先武帝甚至默许了明熙在宫中的超然地位,帝后二人对明熙疼若亲生。

十二年后,明熙十三岁。惠宣皇后被废冷宫,三日后,不明不白地死于冷宫。

当即,皇甫策被立为太子,谢贵妃作为皇甫策的生母,已拟好旨意,待到东宫祭了祖庙后,便立谢贵妃为后,先武帝又将明熙送入谢贵妃宫中教养。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宫中上下皆不知受宠半生的惠宣皇后到底做错何事,一夜之间毫无征兆的被打入冷宫,又不明不白的暴毙冷宫。

后宫生活十二载,明熙并非不懂后宫女子的争宠手段。惠宣皇后死得毫无痕迹又如此凄凉,始作俑者看似是武帝。可武帝在惠宣皇后去世后,有多痛苦,明熙也亲眼所见,心中虽暗怪武帝无情,可到底不到恨的程度。

这件事,虽从始至终看似都与谢贵妃母子毫无关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指摘谢贵妃母子。谢贵妃到底也不曾被立为皇后,但皇甫策已被册封为太子,这对母子才是惠宣皇后去世最大的得利者,明熙心中又怎会不恨。

惠宣皇后乃武帝元后,正儿八经的鲜卑贵女,年少时也当得上倾国倾城,帝京娘子无人出其右。她性烈如火,也无南梁女子的温驯与端庄。每每得见,总是神采飞扬,明艳动人。如此一个人,十多年如一日地影响着明熙的成长,许多许多的画面,几乎被深深刻在了记忆的烙印中。

惠宣皇后逝去后,熟悉皇后的人,依然能从明熙身上,看到惠宣皇后存在过的痕迹,想必这也是武帝在惠宣皇后去世后,再不曾召见明熙的缘故。

惠宣皇后猝死两年后,明熙十五岁,先武帝驾崩,原诚亲王皇甫泽镇压三王之乱后,拥兵自重,夺位成功。

诚亲王登基后,对待明熙的态度与生前最后两年的先武帝截然不同,虽不至言听计从,但也多有优待,甚至几次有意立为公主,均被明熙否决。

明熙虽是从当今陛下的态度上,几次猜测惠宣皇后的死因,可不敢确定。

陛下未登基前为诚王,是先帝最得用的兄弟,深得信任,拥兵二十万众,驻扎在大雍腹地图南关。陛下为诚亲王时,数十年不曾回帝京一次,又因无子嗣代劳,往年也只有家臣送朝贺入京,明熙小时也许见过,但已没了这人的记忆。

惠宣皇后在世时,似乎也曾对诚亲王青眼有加,在先武帝面前,不曾刻意隐瞒。可不知为何,明熙总是下意识的感觉,惠宣皇后被废,也许有许多复杂的关系,但还是和陛下脱不了干系,也已无从考究。

天下动乱了几百年,皇室换了一家又一家,可不管大雍还是南梁,王谢都为当世大族,屹立世家巅端几百年,底蕴堪比前朝。南梁南迁时,王谢都不曾跟其离开,乃为背主无义,可在大雍朝依然高官厚禄,风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