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树林边。

裴达面无表情,身侧跪着哭泣不休的秋意,想着不远的将来,心里当真也有种说不出地心灰意冷。许久许久,他长叹了一声,低声道:“莫哭了,娘子哪有那么狠心,不过都是一些气话。按以往例,给银钱二十,消了奴籍,你愿意去哪儿便去哪儿。”

秋意已被松开,不敢置信地怔愣,哽咽道:“裴管事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裴达摆手:“你也莫要谢我,咱们都是奴婢,我也不能擅作主张。娘子虽是有些脾气,但也没到那地步,只是每次和殿下生气,都会口不择言,你也别朝心里去。”

秋意垂着眼眸,无声的落泪:“平日里娘子对奴婢们也很是宽待,只是大总管也知道咱们都是做奴婢的,殿下要如何,岂能是咱们能左右的……”

裴达瞥了眼秋意,不经意的开口道:“你不必诉苦,娘子虽与殿下有些争执,可心里最在乎的也不过是……这些年,她一个人撑着一府人,为得还不是东苑的殿下,可自立门户的小娘子,即便有陛下撑腰,可若为人太软弱了,难免会被欺。娘子本心也不愿伤人就是了,拿了银钱,除了奴籍,寻着亲人就好好过日子吧。”

秋意对裴达连连叩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奴婢今生今世难忘娘子恩德。”

裴达摇了摇头:“去吧,自有人安置你。”

秋意又行了个大礼,才慢慢退下去。

秋风乍起,吹落了一地的枯叶,在这样漆黑的夜里,说不出地凄凉森寒……

转眼立冬,帝京城迎来了大雍皇城冬日的第一场大雪。

贺氏宅邸位于帝京东街,因这条街聚集了帝京内数得着的士族新贵,故而寸土寸金,贺氏宅邸在这条街上的位置说不上好,面积也说不上多大。

贺明熙梳着极简单的发髻,头顶和田玉金掐丝的小巧发冠。此时,她褪去身上的红貂披风,露出了内里的白色华服,袖口和领角用银线绣成的图案。她容貌本就艳丽,男式的长袍穿在身上却丝毫不违和,反而显出不同往日的风情。

惠宣皇后自来眼光极好,论起梳妆打扮来,也是帝京的头一份。贺明熙从小跟随皇后身侧,历来也是个耀眼夺目的人,不管什么样的衣袍穿在身上,仿佛都是为了衬托她的样貌。如此不张扬的装扮,依然能将人衬托得更加艳光四射。单单站在这厅内,都会给人种蓬荜生辉的错觉。

贺东青晃了晃心神,对这艳光四射又盛气凌人的女儿,实在亲近不起来。明熙生母在她出生没多久去世了,明熙也被中宫抱养多年。贺东青守制九个月后,迎娶了现在的继妻,次年得一个乖巧的女儿,嫡次女贺蓉,庶女贺菱比嫡次女小了半年而已。

不满一岁离府至今,十五年有余,在明熙才被送走的那两年,贺东青偶尔还会想起这个贺氏愧对的自长女。可到底自小不曾养在自己身边,明熙的强势性格又不是贺东青所喜的,父女两个三五年见不上一次,也就越发淡漠了。

明熙入宫的第三年,贺氏嫡长子出世,自此贺东青将一颗心都放在了嫡长子的身上,一群儿女承欢膝下,越发地想不起这个不易亲近的嫡长女了。偶尔听其消息,大多也觉得无关紧要。

贺东青虽对明熙淡漠,但也并非无亲近的意愿,可她出宫后不肯回家,反而在陛下的支持下要去阑珊居的产业,自成了一府。贺东青虽碍于当今陛下的情面,不得不答应要求,可到底也觉颜面无光,冷了心,对这本就不亲近的女儿更加疏远了。

明熙如此作为,不但说明她心里本就没有贺氏,只怕自己这个生身父亲,在她心里也是可有可无的人。自然,贺东青看来二女儿贺蓉乖巧懂事,庶三女也是可爱伶俐。同样是女儿,肯定是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来的更好,更像谯溪贺氏的女儿。但贺东青到底不是无情之人,每每想起早逝的发妻,与被迫入宫的嫡长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内疚的。

在明熙的记忆中,自小到大见贺东青的次数,屈指可数。倒是继母贺李氏正旦进宫给皇后请安时,明熙都要见上一见,可不管那妇人表现得如何和善大度,明熙也只是不喜。许是知道她内在并不如表面那般和善,许是知道这个陌生人,占了自己母亲的位置,不自主地反感。

有时看到贺东青,明熙也有违和感,多奇怪。这么个陌生的人,几年才能见上一次的人,居然是这世上自己仅剩不多的亲人。

贺东青四十来岁,五官俊美,肤白如玉,自小锦衣玉食又保养得当,看起来着实年轻。如此隆冬,依然身着淡色的广袖长袍,整个人平添几分飘逸洒脱。

明熙放下茶盏,轻声道:“父亲着急将我叫来,所为何事?”

贺东青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最近过得如何?”

明熙不冷不热道:“谢父亲关心,与往日一般。”

贺东青沉默了片刻:“冬祭未如期举行,陛下已有三月不朝,你以后是如何打算的?”

明熙侧目,看了贺东青片刻,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父亲今日特意将我叫回来,必然是对我以后有了打算。父亲大可不必踌躇,有话可直说。”

贺东青语重心长道:“不若,年前回家里住,阑珊居那处只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