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她起身,走到桌前,看那一层摞着一层的金丝梨花木盒,上面贴着大红的喜字,地上堆着缠红绳的大米袋子,几个半人高的箱子开着口,里面放的是新做的喜被和褥子,金银玉器等贵重的嫁妆摆放在梢间里。

&ep;&ep;从雕花窗,拱月门,到梳妆台,大彩屏风,再到门廊里的柱子,屋内屋外的墙壁,这座闺阁里所有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贴着喜气洋洋的大红喜字和精美花纸。

&ep;&ep;九月十八,是她的大喜之日。

&ep;&ep;今日是初三。

&ep;&ep;慧容甚至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人人都劝她不要伤心,可她真的是伤心吗?

&ep;&ep;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ep;&ep;霍成的消息还不知道,但总觉得凶多吉少。

&ep;&ep;她跟霍成仿佛见过两面,若说爱的有多么刻骨铭心,只怕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ep;&ep;比起为霍成伤心,她更为自己伤心,为自己的将来伤心。

&ep;&ep;这一晚上,她想了好多。

&ep;&ep;不论霍成是生是死,她承受的代价都不会小。

&ep;&ep;如果霍成残废了,她能不嫁吗?

&ep;&ep;不能。

&ep;&ep;如果她不嫁,只怕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

&ep;&ep;余家也会担上无情无义的悔婚恶名,连她后面的几个妹妹也要受连累。

&ep;&ep;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为了家族的声誉,只能放弃自己的人生。

&ep;&ep;一辈子,她就要守着个瘫子过。

&ep;&ep;哪怕说的再坏一点,霍成重伤身亡了。

&ep;&ep;那她就成望门寡了。

&ep;&ep;他撒手人寰而去,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所有。

&ep;&ep;开年她就十六了,这个年岁已经不算小了,若不是当初方家退婚,只怕她现在早已经嫁作人妇。

&ep;&ep;她真的耗不起了。

&ep;&ep;之前经历了方家的事,名声已

&ep;&ep;经受损,如今又来了霍家的事,恐怕往后很难再结亲。

&ep;&ep;曾经以为霍家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想到是从一个深渊里迈进了另一个深渊。

&ep;&ep;慧容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窗外探进来的枝蔓,枝头微微有点蜷曲了,攀在窗沿上,冒出一点碧绿。

&ep;&ep;*

&ep;&ep;晌午时分,老夫人身边的焦妈妈来通传。

&ep;&ep;慧容洗了脸梳了头,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素色衣衫,把一夜不寐的狼狈和憔悴遮掩住。

&ep;&ep;绕过一道道垂花门,小游廊,清风把枝头的花蕊吹落在地,仍是熟悉的路,但心境却早已不同。

&ep;&ep;她知道,这一条路走过去,便是一生的命数。

&ep;&ep;小佛堂里檀香缕缕,老夫人少见的没有坐在榻上,而是拄着圆头拐杖站在窗边。

&ep;&ep;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老夫人从前都是很少下地的,但今天却是一刻钟都坐不住。

&ep;&ep;慧容从门外走进来,恭恭敬敬道一声:“给祖母请安。”

&ep;&ep;老夫人回过头,看到这个长孙女,温和,平静,大方的站在那里。

&ep;&ep;她心里忽的堵住了一般,慧容一直是她最疼爱的孙女。

&ep;&ep;以前她总觉得慧容不够稳重,性子急燥,可现在,她倒宁愿这孩子哭上一通闹上一回,别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

&ep;&ep;安静的叫人心疼。

&ep;&ep;老夫人忍住心头的难受,艰难开口道:“霍成,没了。”

&ep;&ep;慧容怔了怔,扯扯唇角,苦涩道:“孙女知道了。”

&ep;&ep;又低下头说了一句,“让祖母替我操心了。”

&ep;&ep;老夫人看着慧容,眼中尽是怜惜。

&ep;&ep;“霍家说,婚约不变。”老夫人道。

&ep;&ep;慧容心头一震,婚约不变!

&ep;&ep;霍成都死了,还如何成婚?

&ep;&ep;难不成,霍家是想让她嫁过去守寡?

&ep;&ep;她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嗓子眼里打着颤,“这是,什么意思?”

&ep;&ep;老夫人长叹一声,“国公爷要过继二房之子,霍家说,若是你愿意,这桩婚事便不退,初六办喜事,你嫁过去仍旧是霍家的长房媳妇。”

&ep;&ep;“二房之子,是霍钦?”慧容问。

&ep;&ep;她想起那个站在院墙边的年轻男子。

&ep;&ep;记忆里仿佛有些印象。

&ep;&ep;老夫人点点头,又道:“这般荒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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