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元,你不回家么?”白自行反问他。

宋玉敬的笑容有一丝僵硬,坐直了身子,眸子如同黑夜般深沉,他想起几天前装作不经意驱车经过泰来巷子,曾经威严肃穆的将军府,颓败破烂,昔日的繁荣仿佛从不曾存在,而儿时的欢乐亦是过眼云烟一般不复存在,他心如刀绞,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白自行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水,笑道:“读书人意在天下,可水乳交融之情却最是难得,许多人不在意,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你应该多回家看看,莫让家人心中挂念。”

她的语气中,有劝诫之意。正是让宋玉敬心头大跳,疼痛的心缓了半分不止,他面上不显,隐下眼底的戾气,只对她笑了笑。

“不说这个了,”他移开话题,“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街上?”

“宫中朝仪,父亲没有这么早回来,我鲜少出门,不如出来走走。”她笑眯眯地回答他。

宋玉敬看见她带走笑意的眸子,与往常不同,只当她心情很好。

正好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夹杂着一声哀嚎,二人一惊,一同往开着的窗户外看去。

却没想到,有两个缴着丝带的红灯笼燃了起来,众人措手不及,立马连着一条街的灯笼都被烧了过去,人群立马发生了推挤。

白自行脸色微变,看向她放马车的方向,不过一杯茶的时间,一群官兵骑着马横冲直撞,大声嚷嚷咒骂,丝毫不在意街上的百姓,甚至撞倒了许多妇孺小孩。

街上的火火速被扑灭,可没有人笑着。

下面的街道一阵哀嚎,夹杂着远去官兵的咒骂。

白自行皱眉,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是十六卫。”宋玉敬沉声道。

白自行瞪大眼睛:“这么多妇孺小孩!”

宋玉敬只是笑,

“元京城外更多。”

白自行大惊。

外面的喧闹一直不止,包括一些百姓的哭嚎。

“撞死人了。”白自行盯着下面,反问他,“不管吗?”

宋玉敬只抿了抿嘴,眼底讥笑,摇摇头。

如何管?虽说元京看着一派祥和,可这种事早已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卫所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会报到上头去。

经过这一事,二人之间都有些沉闷,白自行则是没有想到,她原以为的和平是假的。

……

……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之后,便互相道别离开了。

白自行回到太尉府,正好白居高协战氏与白珏已经回来。

朝仪上官员们都不会吃很多,大多只做做样子,等到回来,战氏才满心欢喜地吩咐厨房将已经煮好的汤圆端上来,府中其余的姨娘便也踩着时间过来了。

上元节团圆,至少太尉府也一派和睦。白恪自从脸上有疤痕之后就很少再出门,听李姨娘说,白恪好似要去昆州,毕竟容貌尽毁,留在元京反而对名声不利。

这样也好,不然烦人。

白椿才三人也过来了,却并没有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白自行神色恹恹,对他们提不起半分兴趣,反而是白朝歌,眼刀子三番四次往她这儿来。白自行懒得理她,早早吃了汤圆回了闻熏院。

喜乐有些抱不平,忿忿地抱怨:“不过是旁枝,怎么能在小姐面前这样不看脸色!”

白自行笑笑,伸手捏了捏她面前蹲着的喜乐的腮帮子,淡淡道:“不过是想给我添堵,我就一定得讨回公道了?”

喜乐伸手揉了揉被捏的脸颊,扁着嘴角道:“只是觉得小姐委屈嘛。”

白自行笑了笑,余光突然看到战氏特地差人送过来的时令瓜果,南方送过来的毛桃很是香甜,她低声道:“我不委屈。”

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

……

这边东宫的凌胤却心情甚好。

他听了若华的话,朝仪时不禁多看了几眼凌焯。

有些品阶低的官员向他打招呼,他倒是笑眯眯地回应,只不过二品以上的大员却倒是没有与他多有接触,都只是礼仪上的见礼。

直到凌安帝过来,笑呵呵地同凌焯多说了几句话,才有其他官员同他寒暄。

看到这里,凌胤放下心来,露出由心的笑意。

不过对面的凌旌心里却甚是怀疑,眼睛盯着不远处相谈甚欢的凌焯与工部尚书王信,眼里有些晦暗不明。

这在凌旌心里留下个疙瘩,留了个心眼让人多盯着他。

又看着他上一座的凌胤,心里的疙瘩更大了一些,急急喝了一口面前的酒浆,没想到心里的燥热更甚了,只得偷偷捏了捏腰侧冰凉的玉佩,才堪堪冷静下来。

……

……

宋玉敬府中难得有人过来,他同许正二人坐在望路轩的阶梯下,喝了一壶的女儿红,醇香浓郁,口齿留香。

望路轩是个亭子,位于花园中,景色本应多般宜人,只是冬天还不曾过去,花园中满目的枯枝断花,不由得让人觉得这里甚是萧条。

许正喝多了话就多,拿着酒杯对着天边一轮清冷的元月就感慨:“难得人生走一遭,我倒是想回定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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