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征前的一场家宴。

所谓家宴,只是几个孤儿寡母罢了,羽夙翾飞这样想着。

飞天髻上插着凤钗,一袭抹胸绯红金丝凤章的华丽襦裙,丰满的胸前雪白如脂,面若桃花,眼似水杏,丹唇柳眉。她精致姣丽的脸上始终牵着温柔从容的笑意,让所见之人无不觉得惊艳,又识得这是一个敏锐精练的女子。

李曜与她对面而坐,卸了戎装,一身玄金翔龙袍衫,此刻没了武将的生硬,那样风雅倜傥。她的视线几次落到他身上,他心事满满,饮着酒,却一次也没有看她。

羽夙翾飞依然牵着嘴角笑着,没有哪个男子能忽视她的存在的。

殿内烛火通明、金红相映、光耀辉煌,穿着各色精致绮丽的丝绸裙衫的宫人们仿佛朝凤的百鸟俯身举案、疾步进出,被称为“南境琼浆”的由淳越奇花与朝露同酿的美酒在殿内散发着独特醇香。

她的母妃在阶上的檀木凤案前,不时地指责着中书令南宫鸣的忤逆行径。

她仍抿着嘴,微微扬着嘴角。她的父王和母妃曾在淳越散发过耀眼的光芒,可如今一个早早归西,一个成为喋喋不休的老妪。他们一生犯下两个最大的错误,他们让大女儿对于幸福的向往成为泡影,他们也不愿接受二女儿对于凤族荣耀的追求。

她的姐姐羽夙瑾瑶度过了十数年苦闷的时光后,死在无能的皇帝身旁。羽夙翾飞自己则仍被权位的桎梏制约着人生的轨迹难以涅盘。

南宫鸣,曾经在她的父王和母妃眼里是那样微不足道,他们轻蔑他、杖责他、关押他,他们将他最爱的硬生生拱手送人,那么他如何不恨他们?

羽夙翾飞到今天还能想起,她充当信使为她的姐姐和南宫鸣间递送信笺的往事,她记得他们脸上洋溢的表情。这样的表情,羽夙翾飞却并不在意,所以在瑾瑶告诉他们的父母已心有所爱的时候,在瑾瑶不愿放弃而南宫鸣险些被杀的时候,乃至在见到了那平庸的皇帝本人之后,她不止一次地以骄傲的姿态告诉他们,为什么不能是她来承继氏族的荣光?她的容颜完可与她的姐姐媲美,甚至她比她的姐姐更坚定、更聪敏,所以为什么从来都不能是她?即使是她的姐姐不愿意,为什么还不能是她?

可每一次,她换来的都是毫不在意的回绝与轻视。一切都要自己取得,南宫鸣就做得很好。

小皇帝李煜不时地注视她,她知道她让这小孩想起了他母亲。她笑起来,对一旁低落垂首的李霓说:“长公主,我们一起抚一曲帝俊的歌谣,为吾皇和曜王祝福吧?”

宫人搬来长长的散发着古檀木香味的七弦琴。

她揽着李霓与她并排坐下,两人纤纤玉手抚在琴上,手指轻盈拨动,音律跃然而出,清灵的歌声也随之婉转而来。

“中原神木,日出耀兮,月出皎兮,帝出俊兮,是我家乡。青青璟山,潺潺流水,有吾君子,如琢如磨,有吾美人,清扬婉兮。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虽不能至,我心往之……”

一曲毕了,余音绕梁,案前的众人皆眼中晶莹,仿若回到心中的帝俊。她笑着,看到李曜红色瞳仁中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

家宴结束后,众人各自行礼退出。

羽夙翾飞遣走侍女,一人在琉璃宫里缓步行着,她抬起头看了看夜空。当空一轮白色缺月,四处漫天繁星如沙。星辰汇聚成河海,如果只是其中一颗,该是多么卑微。

一道黑影站定在她身后,黑色斗篷下隐藏着空洞的脸。

“璎璃已被长风氏挟了去。”空洞处传出幽幽的低音。

“知道了。”羽夙翾飞头也不回地淡然回道。黑影旋即消失。

皎洁的月光散在她鲜艳金丝的华服上,她乘着月光骄傲地行走,身姿卓然。

琉璃宫的一处,书房内灯火通透。

李曜已坐在案前执笔而书。书毕,他放下笔,叫来随从交以书笺。

随从领命走出来以后,门外侍卫又进去通报,未等侍卫回完话,羽夙翾飞已自行轻盈步入。

她走上前去,李曜已起身迎她,她搭手屈膝含笑顾盼间轻柔地一句“曜王万福”。

李曜谦谦拱手回礼。

“曜王此刻仍在处理公务,为国操劳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羽夙翾飞近他一步,美目轻巧一盼,体贴地说道。她的锦缎裹胸下丰满的酥胸半露,肌若凝脂,身上幽香在两人间微微荡漾。

李曜平静地说:“时局如此,曜只有万分惭疚,哪里能谈操劳。不知郡主这时候来,是为……”

“家宴虽然刚结束,可翾飞心里始终难安,所以冒昧来找曜王。曜王可知道,淳越如今岌岌可危?”

李曜叹了口气如实说:“佞臣当道,老幼二主势单力孤……”

“母妃如今年迈,虽有心而力不足,还请曜王救我们。”羽夙翾飞抬头望向李曜,眼里湿润,透出了盈盈光泽。

李曜诚然说:“我们两族本是同根,如今同样面对困境,曜当然视为己任。可恨銮河一战我龙骧军一败涂地,所以只得请郡主多加忍耐,待曜与太王太妃从长计议,他日定让我们两族重归巅峰。”

“曜王这么说,翾飞就安心了。敢问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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