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杨柳叶儿片片如刀裁。

印霞河边只有一株杨柳,细细的杆枝,顶着一头蓬松的绿帽子。没有京城城壕沿圈烟柳雾的观感,只它一株,显得有些孤凉。冬日里的时候甚而看不见,也就到了这会儿,绿草茵里,它立得还算是高的了。

姜黎抱着那只灰毛长耳兔,跟女人们来河边洗衣服。这会儿河水清清,伸手进去,有清凉的触感,不冷。河边的那口锅,早叫赵大疤派人收了回去,这时节自然是使不上的。

女人们还是对姜黎很好,每日都多抢着洗几件衣服,总让她轻松许多。大约是冬日里的暖炉汤婆子,还有那口烧热水洗衣服的大锅,并零七八碎的吃食,都记在了她们心里。这就算记着恩了,是以处处都照顾姜黎一些,拿她做个可人的妹妹待。

洗到午时晾起衣服,一拨人又往伙房去。姜黎抱着那只兔子,跟在阿香身后,步子走得越发随意起来。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家里人管着仪态,走卧站行,都要有样范。这会儿没人管这个,想端起来的时候也能端着。不想端的时候,就懒散着罢了。

姜黎去到伙房,随意吃了些饭,肚子半饱,便又去找周长喜。这也是这么些日子下来有了默契的事儿,周长喜从油黑锃亮的围裙布兜子里掏出些萝卜叶子,给姜黎,“今天不多,凑合着喂吧。”

姜黎点头,接下那萝卜叶子来,“多少无所谓,饿不死就成。我带它去河边的时候,草地里也吃了的。怕它吃不饱,也想到帐里再给它砸吧个嘴儿,才从你这里要些这个。谢谢你了,成日天给我留着。”

周长喜笑笑,“跟我就甭客气了,不留着,人不吃的,也得扔了去。”

姜黎也笑笑,抱着兔子去找阿香,与她一道儿回帐里。那阿香又听了消息来,与她说:“帐里来新人了,咱们赶紧回去看看。”

姜黎把兔子往怀里抱抱,却没她那般兴致,只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阿香看她一眼,伸手过去抱过她怀里的兔子,“咱们这里常年没有新鲜事儿,好容易来了新人,不得新鲜新鲜么?再说了,我这肚子里一肚子的话,也得找人说不是?”

姜黎跟着她往前走,嘴上又搭话,打趣她,“还是我来时你跟我说的那些?你又要去做那普度众生的大罗神仙去。”

阿香脚下步子还是赶得紧,嘴上抿着笑,“我是什么大罗神仙,不过嘴碎些。那些话来了人就讲,帐里的人都听腻味了。这会儿你也笑我来,说我是什么大罗神仙。”

姜黎上去勾住她的胳膊,“我记得我来那会子,你在我面前没事儿就要絮叨,旁的姐妹,都叫你莫说了。可你心好加嘴碎,偏要说。虽然我没听进去,但这会儿想起来,还是暖心窝子的。”

“帐里的姐妹都是简单人,否则不能这么相安无事。”阿香把兔子又往怀里抱抱,“但凡出了哪个尖头的,都得生乱。你说起你刚来那会,我可记着,你那时的脾性可不好,一句话都不跟咱们说,遭了难了还觉得人欠着你八百万似的,她们都不喜欢你。我那会儿可哄干了话了,见你那晚帐外哭出来,才得了结果。这会儿瞧着,我算没白费口舌。你也瞧得出来,姐妹们现在跟我一样,都喜欢你。”

姜黎听着这话,深抿一口气。时间过得快,许多事情说起来都已经成了过去。在军营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平淡,也掺杂心酸。但好像因为人心齐,也没有太多艰难的感觉。你一句玩笑我一句打闹,积郁的情绪慢慢就散了。姜黎学阿香生活态度,再难,也都是笑着的。

还有秦泰那件事,阿香说得也对,她已经开始记不真切秦泰的脸形模样。只是风雪里遥遥而立的场景,还有暗夜中抱着他的感觉,还时常会在她脑海里重现。她也细细捋过,自己和秦泰之间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除了那一夜冻僵在山里,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而后,姜黎便会有难过,难过于她和秦泰之间根本没有多少可以去静静回忆的故事。她不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因为什么入的伍,读过什么书,上过几年学,小时候是爬过树还是玩过泥巴,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脑子里和心里剩下的,也就是“秦泰”两个字。可是,当初那种带着交付和心酸的心动是真的。不管是不是说不清根源,它都真实地在他们之间存在过。

姜黎脑海里想过这些事情,回神的时候已经和阿香到了帐前。帐门下沿两角被勾挂了起来,阳光在门内打出一块光影,白得有些晃眼。

姜黎眯了眯眼,和阿香抬脚进去,便见的帐里果然有三个陌生的女子。然她和阿香,也都在刚进帐门的一刻愣住了。一打眼看见的,就是帐里一片凌乱,衣衫鞋袜在柜边散落,被褥也没有了整齐的模样。

姜黎和阿香比别的女人走得早走得快,帐里这会儿也就那三个才来的。再细看过去,凌乱的卧榻间,一个躲在角落里埋头缩着身子,一个半截身子靠着枕头歪在床上,正嗑瓜子儿,还有一个,在嗑瓜子儿的旁边,与她说闲话。

阿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姜黎也愣得时间久了些。后头的女人不一会儿便跟了上来,自然也就看到了帐里的景象。有那咋呼,啊的一声叫出来,冲进帐里到那嗑瓜子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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