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大少爷在哭,我从柜子前面站起来,灯光下,能清楚看见他的侧脸。

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孩,怎么会有这么清俊瘦削的面部线条……这种线条长在男人脸上虽然好看,可总是带着岁月刻凿下的沧桑,和他的年纪不相配。

我看的一时发怔。

江植跪在沙发前,脊背依旧绷得笔直,更显得他的头低垂成一个极限的角度。

他还在哭,声音很低,肩膀一直上下耸动着。

我看着他,努力回想自己最后一次这么哭是什么时候,还没想起来,就听见江植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下意识朝他走过去,到了近前,蹲下来问他,“没事吧。”

江植还在咳嗽,最后不得不弯了脊背,用两只手撑在沙发上,额头紧贴在沙发上的骨灰坛子上。

我举起手,犹豫着伸向他的后背,想拍拍他让他舒服点,可手举在半空,最终却没落下去。

这当口,江植的咳声小了下去,他急促的喘息着,缓缓转头看向我,他一脸泪痕,本就红肿的眼睛现在更糟糕了,和我四目相对时,他瘪了瘪嘴,新的泪水顺着眼角汹涌而出。

他完把自己哭成了一个孩子。

我的心,忽然一软。

“你真的很像我妈妈,不说话的时候就很像……”江植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我说,我正准备对他笑笑说点什么时,江植却突然正过身子对着我,往前一扑。

下一秒,我已经被江植紧紧抱住,本来蹲着的姿势也瞬间切换成跪着,我和江植面对面,姿势古怪的抱在一起。

我闻到江植身上隐隐的酒味儿,皱了皱鼻子,我讨厌身上有酒气的男人。可一想到他刚才对着自己妈妈骨灰坛痛苦的模样,本想推开他的手,又放了下去。

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和大少爷关系搞好一些于我是有好处的,就让我扮演一会儿他死去的老妈吧。

江植抱紧我不出声,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猜测他可能还在哭。

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失去了对别人的悲伤感同身受的能力,之前软了一下的心,这时早已经重新冷了下去。

我面无表情任由江大少爷抱着,心里却在寻思,江海涛知不知道他结发妻子的骨灰,一直就在他头顶的位置存在着?

我在江家这么久,从没见他跟胡姐有过交集,可从江植的话来判断,他是知道自己曾经的小姨子,就住在自己身边的。

也许,这本就是他安排的,只是我和毛莉并不知情,骤然知道才会这么意外。胡姐的存在对于江家父子,并非秘密。

我皱了皱眉,又开始想胡姐为什么会突然跳楼,正想着,江植抱着我的胳膊一松,他略显苍白的一张脸又出现在我视线里。

他跪在我对面,眼窝乌青,大概昨夜就没好睡过。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神里蕴着的,却并非我认为会看到的悲伤神色。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玩味,根本不见悲伤。

江植把脸贴近我眼前,近得我已经失去焦距看不清楚他,只能听见他在对我说:“曾春夏,小姨告诉我,我爸身边有了个你这样的新保姆时,你猜我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