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的话,点灯就是了。”苏倾想抽回手,却被墨谣牢牢抓住。黑漆漆、却又亮闪闪的眼睛,快要一直看到他心里去。

苏倾叹一口气:“先进来,今天已经太晚了。”

墨谣立刻欢欢喜喜地跳起来,眼睛还有点发红,嘴上却已经笑起来了。她一路跳着往前走,伸手去接灯光照出的雪花,嘴里已经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苏倾,为什么你的影子那么长啊?”

“苏倾,你给我画幅画像好不好?”

“苏倾,你会永远给我点灯么?我恐怕长到八十岁,也还是怕黑啊!”

“苏倾,……”

她突然发现,这名字上好像有奇妙的魅力,让她忍不住,想要一遍遍地重复。

苏倾只是默默地走在她后面,举着灯照着她脚下的路,手里的纸伞向前倾斜一点、再倾斜一点,他的整个后背都露在伞外,慢慢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病容沉重的脸,隐藏在纸伞下面,把奢侈的欢喜和爱恋,都妥善藏好,不叫她看见。

走到门口,墨谣甩掉木屐,飞快地跑到坐榻上,在铜炉里加上细炭,再放上苏倾喜欢的石兰香。她学熏香,原本就是为了这个人。

苏倾收起纸伞,突然涌来的温暖空气,反倒激得他的咳嗽更重。他扶着墙壁,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大半张脸。

墨谣跑过来,给他递上梨和生姜煮成的水,眼看着他一点点喝下去,苍白的脸上才染上一点点血色。她忽然觉得恐惧,忍不住问:“苏倾……你会死么?”

“咳咳……”苏倾浅浅地笑了,像在笑墨谣问了一个傻问题,“人都会死的……我又不是怪物。”

一缕发垂下来,遮住了苏倾一只眼睛。墨谣伸出一只手,把他那一缕头发拨到肩膀后面去。她出神地想,如果没有这一脸病容,其实苏倾是多么俊美的一个人啊!她忽然想起昭襄太后那一句“无冕之王”,觉得这四个字,用在苏倾身上,说不出有多恰当。

“墨谣,”苏倾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云台后面,有藏书楼,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读书,从山上那条小路直接进去就好。”

墨谣愣住:“什么叫有空的时候,你还是要赶我走么?”

“云台不收留女子,”苏倾的眼睛盯着香炉里袅袅的烟,“让你进藏书楼读书,已经是破例了。”说完这些话,苏倾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去,把空荡荡的屋子,都留给墨谣一个人。

漆黑的走廊里,苏倾手撑着墙壁,咳得弯下腰去,捂着嘴的掌心里,慢慢透出殷红的血迹。他抖着手抽出一根银针,向自己肩颈上的穴位刺去,银针一大半没进去,咳嗽才渐渐止住。

“卿主,”萱女匆匆赶来,手指迅速一推,帮他完成剩下的几针,“王上要应对昭襄太后,边境也不太平,不会再来索要墨谣了,何必还要赶她走呢?”

“楚国好几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苏倾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语气异常平静,只有捏得发白的指节,泄露了他的情绪,“她应该在山野间自由自在,不应该套上枷锁,她要的,我给不起。”

……

青竹的院子里,埋着几坛酸果酿成的酒,墨谣趁她没留意,偷偷挖了一坛出来,跑到半山腰去喝。她还记得青竹不会爬树,生怕她追过来,特意坐到一棵最高最大的槐树顶上,才开了坛子上的泥封。

一杯酒咕噜喝下肚,香香甜甜的,像糖水一样。

“这叫什么酒?”墨谣呵呵地笑了几声,自言自语,“喝光一整坛也不会醉。”醉了,或许就不会想起苏倾冷淡的表情。她索性扔掉杯子,直接抬着酒坛,要往嘴里倒。

头一仰,视线也跟着抬高,云台前面的小路,隐约出现在层层叠叠的树叶后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萱女探出头来,小心地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才用黑色风帽遮住整个头脸,沿着有人踩踏过的路,轻手轻脚地下山。

墨谣心里奇怪,萱女姐姐怎么看上去鬼鬼祟祟的,跟她平时大不一样。没过多久,萱女的身影再次出现,仍旧是四下看了看,这才从手心里拿出一小块薄薄的东西,展开细读。

读完以后,她把那张薄片整个放进嘴里,吞咽下去。墨谣想起苏倾说过,有一种传递消息的方法,是用米糊做成薄片,在上面写字,收到消息的人,直接把薄片吞下去,就能销毁证据。

可是萱女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好像不想叫苏倾看见的样子?

墨谣心里想着事,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一起,手里的酒缸慢慢举起来。只听见“当”一声脆响,酒坛上裂开几道纵横交错的纹路。接着“哗啦”一声响,整个酒坛像炸开一样,变成无数碎片,里面的酒都洒在地上,在雪地上浇出一块圆斑。

“是谁?”墨谣瞪圆了眼睛四下张望,正看见玄色衣衫的人,似笑非笑地站在树下。手里几颗石子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坏榛子,你笑什么?”墨谣见是他,怒气毫不遮掩地喷薄出来,“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躲过青竹的追杀,偷了一坛酒出来?”青竹说这几坛酒是要留给未来女儿出嫁时用的,墨谣已经嘲笑过她无数次,女儿的影子还不知道在哪里。

萧祯把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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