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铃音尽量努力把故事编得真实,尽可能的结合真实的事情做一些改编,从某种方面来说,她对祝重霄说的话里百分之七八十都是真实的,只是她隐瞒了她与唐无夜之前就认识的事情而已。

一番故事讲下来,曲铃音难免有些口干,于是便拿起石桌上的茶水,润了润喉。然而她抬眼便看见了祝重霄那双如覆薄冰的浅色双眸,里面看不出多少情绪,他脸上的神色也没多大的变化。

在确认曲铃音将这故事讲完以后,祝重霄便开口了:

“为父虽不再年轻,但也不是老糊涂了。”

一听祝重霄这话,曲铃音心里就知道要完,没能骗过去。然而真话,她是肯定不会说的,要是真将她和唐无夜之间的真实经历告诉祝重霄,曲铃音觉得,唐无夜今天怕是不能活着出长歌门了。

“玉妍,你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你自己清楚。”

祝重霄一手端起茶杯,凝视着杯中茶水,半晌后却将这茶杯放下了:

“罢了,为父也不多问,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看羽儿的?”

提到如今还未归来的秦徵羽,祝重霄脸上的神色略微变化了几分,他将茶杯放置在桌上的力道微微有些加重,石桌上的裂纹又添一道。

“秦师兄,自然是师兄而已。”

免得祝重霄的问话,曲铃音也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显得认真郑重起来了。

“他是你未婚夫!他等你十多年,当初你变为孩童模样,他也不曾放弃你,此番情意就一点儿也比不上那唐门后辈吗?”

言及此处,祝重霄的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丝薄怒。这份怒意并非是对着曲铃音的,而是对着破坏了这份婚约之人的不满。一个毫不知根底的唐门后辈就这样忽然冒了出来,将他女儿的心带走了,将他弟子的婚约破坏了,这如何能让他心境平和下来?

“师兄等我十多年?这份婚约不是爹自顾自替师兄定下的吗?在定下这份婚约之前,你到底有没有问过师兄自己的意思?”

曲铃音觉得有些话干脆就一次性说开算了,祝重霄性格中某些部分强硬得让人不喜,这么多年,她也挺为秦徵羽感到不平的。

“因为师兄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你就想将他留给我?将最好的留给我?爹,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师兄他是个人,不是一件物品,他也是有自己的喜好和想法的!”

祝重霄自小就是书院里最优秀的弟子,自然很少受到批评,而后收了秦徵羽,秦徵羽又是个温吞,尊师重道的个性,很少对他的决定吐露什么不满来,是以他常年的决断都没有想过秦徵羽会不会有什么不满。

虽然对于秦徵羽当初是否对这份婚约心存不满有了怀疑,但祝重霄却还是带着几分劝说的道:

“羽儿对你是有心的。”

他看得出来,羽儿是喜欢玉妍的。感情这种事是可以培养的,在祝重霄看来,既然曲铃音并不讨厌秦徵羽,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喜欢上对方也是迟早的,前提是他们得真的成婚,而不是空有着一个婚约各奔东西。

“师兄对我有心?”

曲铃音轻轻笑了笑,然后放下已经凉了茶继续道:

“爹你又如何能知这份心思不是刻意的呢?师兄自小受您摆布惯了,对于您的要求他一向是不怎么会拒绝的,所以会刻意培养与我的感情这并不奇怪。只是这样欺骗自己的感情,能够算是真的吗?”

“我知道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如果成婚,他必然会对我很好。可是,爹,你这样对师兄公平吗?他要编织虚假的感情骗自己,要对照顾偶尔也许会任性的我,要看顾您的心思,这人生,我都替他感觉累。也许到最后他骗过了自己把这份感情变成了真实,那这算什么?师兄这一辈子在您眼里算什么?”

“您把他打造成您希望的模样,让他成为了优秀的模板,可是您在意过他自己的想法没有?师兄他不是一直受您操纵的人偶。”

祝重霄捏着茶杯的手一点点收紧,细白瓷的茶杯表面开始慢慢出现了裂痕,他浅色的眼眸与曲铃音同样浅色的眼眸对视,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眸互相对视,谁也不让一步的模样。

曲铃音的这些话,在祝重霄听来,可谓是字字诛心。秦徵羽是他带大的,不是亲子却胜似亲子,他了解秦徵羽的品性性格,确实是像曲铃音所说的那样。定下羽儿与玉妍的婚约不仅仅是他想要弥补玉妍,想给玉妍最好的一切,其中未尝没有想给羽儿最好的一切的缘由,父亲看自己女儿总会认为是世上最好的那一个。羽儿和玉妍若是成婚,这份师徒情亦或者是父女情都会变得更紧密一些。

他考虑了很多,思来想去都是最好的局面,所以便拍案定了。他思来想去这么多,唯独没有想过要去问问秦徵羽和曲铃音自己的意见。他固执的认为他们二人在一起就能达成最好的幸福,固执的认为他们会慢慢相爱,就像他和阿青一样。

然而事实嘲笑了他的想法,玉妍爱上了不知根底的唐门弟子,羽儿未归,而他平常表现的那几分心意也许是自我欺骗。如果不是自我欺骗呢?如果不是自我欺骗,羽儿若是深陷在了这份感情里,而玉妍如今说什么也不肯接受他,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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