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这是信皮,谢流年小姐亲启,专写给你的。”谢四爷不动声色把小女儿扭转身子,背对着自己坐在怀中,方给她看信,“小不点儿如晤:半年没见,你好么?我们都想你。随信附西洋巧克力一盒,甚美味,乞笑纳。张屷顿首。”

信是张屷亲笔写的,字体稚嫩,有大有小,有粗有细,有的字很工整,有的字歪歪扭扭。七八岁的男孩儿,字写成这样,谢四爷暗暗摇头。

张雱和谢四爷一直有书信来往。不过从前只是在信尾问候一句半句“小不点儿好么?”“小不点儿牙长齐了罢?”,这是第一回单独有信给“谢流年小姐”。

信摊在面前,谢流年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才把这封繁体、又不大工整的信认了个七七八八。“巧克力”啊,真有这好事?拿起信,回身仰起小脸,讨好的笑笑,“爹爹,念念。”不大敢确定,要谢四爷给她念一遍。

这会儿求着我了吧,这会儿不蹭鼻涕了吧?谢四爷淡淡看了小女儿一眼,抱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念给她听,边念边解释,“小不点儿如晤,如晤意思是如同见面,这是书信用语……”从开头一直解释到结尾,不过“西洋巧克力”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甚了了,一带而过。

我没理解错!谢流年兴奋拍拍小手掌傻乐一会儿,扶着谢四爷站起来,冲他张开小手讨要,“爹爹,西洋巧克力!”信我看过了,随信附上的礼物在哪里?一幅讨债模样。

谢四爷拿了一个石青色锦缎靠背倚上,一脸浅浅笑意看着谢流年,不置一词。“爹爹!”谢流年想念巧克力,顿足大叫。看谢四爷依旧不理她,一只手臂叉着小蛮腰,一只手臂伸到谢四爷脸前去,“我的!”那是送给我的,您凭什么非法截留?

还有,那封信拿给我看的时候,已经是拆开的了!可惜谢流年现在的口齿还不足以流利讲出以上质问。既然讲理讲不明白,只能靠声音大了,“爹爹,我的!”一再申明主权。

何离坐在一旁埋头做针线,跟没听见似的,也不帮忙。谢四爷倚在炕上,安逸闲适,神态自若,不理不睬。谢流年叉着小蛮腰生了会儿气,看看何离,看看谢四爷,改了策略,“爹爹。”凑到谢四爷跟前,甜甜笑着,甜甜叫着“爹爹。”

这还差不多,谢四爷眼中有了笑意。伸手抱过一脸乖巧相的小女儿,告诉她“你张伯伯另有信过来,说西洋巧克力虽是美味,你却不可多食,尤其不能晚上食用。”那自然不能带过来了。

谢流年撅起小嘴。敢情是不让吃,那您还让我看信?这不是白逗人玩儿么。谢四爷柔声安慰,“小七乖,明日午晌给你吃一粒,好不好?”谢流年无奈,只好点点小脑袋,表示同意。

这晚谢四爷没让谢流年挑书,给她读了一首诗,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美好啊。

“小七,床指的是胡床,坐具。”经谢四爷一讲,谢流年才恍然大悟,原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是说小女孩折了花在门前玩耍,小男孩骑着竹马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围着坐在胡床,也就是马扎上的小女孩儿撒欢儿。青梅竹马,是这么回事呀。

“小七,这是爹爹代你写的回信。”谢四爷拿过一张宣纸,宣纸上廖廖数行字,笔力遒劲,态致萧散,舒朗洒脱,风姿翩翩,真是好书法。谢流年一脸羡慕的看了又看,字写的真好看呀,真有气势。

有这么个爹,自己长大后是不是也会练出一手好书法,也有一肚子学问?才女谢流年!谢流年想到美好的未来,仰起脸自顾自傻笑了好一阵。

冬日天短,日子悠闲,不知不觉又到了年根儿。过年是大事,备办年货、清扫房舍、制新衣、贴对子门神,忙个不休。正是忙碌之时,苗家舅奶奶来拜会了老太太,一脸愧疚,“我们家姑奶奶,至今还是拗着。原本,我是没脸来的。”舅奶奶说着说着,红了眼圈儿,“只是如今日子艰难,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家大爷病着,二弟又吃了败仗……”

苗家大舅爷已是卧床数月不起,二舅爷带兵清剿山匪连连失利,被就地革职。苗家这一辈人就是大舅爷、二舅爷、三太太这兄妹三人,一个病,一个败,再加上一个被送回娘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谢老太太长叹一声,“把人接回来罢。”若是三太太学乖了,大家省事;若是依旧糊涂不晓事,大不了多着仆妇看着她罢了。终归是谢家媳妇,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娘家。

苗家舅奶奶红着脸再三道谢,“实是讨愧的要不得。累您老人家多操心了。”明知那姑奶奶在苗家,是让苗家烦。回谢家,定是也让谢家不安生。

腊月二十,三太太回到谢府。她消瘦了不少,憔悴了不少,“大约是饿的?”谢丰年不无恶毒的想道。心中虽是这么想着,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礼数周到。

三太太愕然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出落的倒好了!真跟她那狐媚子的娘一样呢,吃几顿饱饭就不一样了。看看她这身打扮,哎哟,还穿金戴银了呢,她也配!

三太太甫一回到谢府,便觉着各种各样的不对劲:自己从任上带回来的心腹丫头也好,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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