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宁千亦交友不慎被慕楚乐拖下水之后,第二日就接到了圣旨,皇上赐了一堆头衔权限,她此次的幽州之旅算是成行了。

这两天慕楚乐得空就来与她商讨此行的安排,宁老夫人不觉得有什么,一来二去倒对慕楚乐印象颇好,老夫人欣赏他的为人,觉得宁千亦在入官场前先跟着他一番历练也不是坏事。

深夜,楚乐来找她,同她去探牢。

走在刑部大牢灯火明灭的过道里,千亦有些奇怪,都是奉旨查案了,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大半夜来?

楚乐只道是刑讯经验使然。

在夜里人的防备要比白日低,倘若有什么隐瞒或不实的供词,面色言语甚至眼神之中比较容易泄露出来。

他们走了几阶下到地牢中,空寂中杂沓的脚步有如深夜里诡异的敲门声,令人不寒而栗,里面腐败的气息很重,千亦不由捂住了鼻子。偶尔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囚犯听见人声猛地惊醒,趴在黢黑的木牢门上鬼魅般伸出手臂向他们喊冤,或听到指甲抓挠铁链的声音,像困兽在咬笼子。

他们来到关押那个女孩的牢房,狱卒打开牢门,为他们掌了盏灯,他们才看到趴在草垛上被打至重伤的瘦小身影。

“醒醒,大人问你话。”狱卒见她毫无动静,上前踢了踢她身子。

女孩吃痛,喉间发出呜的一声,才隐约打开了眼。

“怎么没有人给她治伤么?”千亦心下不忍,问道。

“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冲撞了圣上,保不保得住命还两说呢,谁还管她?”

见狱卒视之如草芥的模样,千亦刚要不平,被楚乐拉住。

“你下去吧。”楚乐说。

待狱卒退下,他告诉千亦,“我朝律法就是如此,御前告状先得承受杖笞之刑,倘若翻不了案,怕是性命都要丢掉,这些人哪里还会在乎她?”

千亦不再说什么,蹲下身察看女孩的状况。

见女孩眼目微睁,苍白的唇色吐出薄弱的气息,千亦问道:“你叫瑜儿?”

女孩意识尚不明朗,楚乐拿了桌上一碗水喂给她,清水入口,她方才缓过来了些。

“冤……冤枉……”她呻.吟着说。

“你有什么冤屈,尽可讲出来。”楚乐忙道。

“你们……”她看清了来人。

“这位是负责审理你案子的慕大人,”千亦介绍,“我姓宁。”

“大人、大人,请为小人伸冤……”女孩突然挣扎着起身,费力跪在地上,可由于背上伤口,她跪不住,又倒了下去。

“你慢一点,这样说话就好。”

千亦忙扶住她,楚乐这时悄然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太过同情心,以免被蒙蔽。

女孩靠着墙壁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断续着说,“……他叫……宋玉卿……”

千亦同楚乐对视一眼,知道她说的是那个被告杀人的秀才。

“他……原与洛小姐,是……是两情相悦的……”

千亦难以置信,“那他为什么要杀她?”

“宋先生没有杀洛小姐。”她说到此处有些激动,牵累到伤处,疼得她连喘了好几口气。

“好,那你把事情的详细情形讲一遍,不得隐瞒。”楚乐说。

她点了点头,“宋先生,本是幽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商洛员外为他家小公子请的教书先生……洛老爷说宋先生才学好,人也正派清高,小公子由他教功课进步很多,但是……宋先生这人脾气又倔又古怪,不合他意的事,他不肯半分屈就,所以小公子对他又讨厌又害怕,连洛小姐,一开始也是讨厌他的……宋先生家境贫寒,却勤奋苦读,科名早发,十几岁就是远近闻名的秀才了,只是他不知为何,从那以后不肯再考,只愿当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那你说他们后来两情相悦,又是怎么回事?”楚乐问。

“那一日我陪小姐在街上,路过一个很大的书画店铺,里面特别热闹,似在举行什么比赛,小姐好奇,便走了进去,果然,那店铺的老板起了个诗会,广邀城中才子,以诗会友,诗文无双者,老板便将收藏的画伞相赠,那画伞是由江南一位有名的书画家在油纸伞上作连绵图景而成,小姐喜欢那画伞,也想一试……这时我们无意间发现宋先生也在旁边,小姐气他平日里恃才自傲,自命不凡,便更要参加这诗会,笃定了要赢他……”

“最后呢,谁赢了?”千亦不乏有兴趣地问。

“小姐诗逊一筹,输给了宋先生。”瑜儿这许久了才现出一点笑颜,“我还记得那天回家的时候,小姐满脸的不情愿,任瑜儿怎么哄都哄不好。未到家时天却下起了雨,我于是同小姐找了一处檐下避雨,忽然我们看到宋公子,他在街上信步走着,雨下得不算大,只在他的发上、衣袍外笼了一层细细的水珠,他手里拿着方才赢来的画伞,并没有撑开,人不跑也不躲,甚至他好像都不觉得在下雨,依旧那么风采随性,与满街匆忙的行人殊异……”

瑜儿说到此处顿了很久,千亦和楚乐也不催她。

“这些话是许久之后洛小姐对我讲的,她说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自己就对宋公子倾心相许了,只是惘然不自知……”她复又开口,声已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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