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二人可是费尽了心思,无论是白少轶在文老夫人挑水时殷勤地接过她手中扁担,还是宁千亦几次试图为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老夫人都视他们若无物。

夜深,千亦由清梦中转醒,说来梦境奇异,以致千亦披衣而起,步出房门的时候,思绪中还有遣散不去的薄翳。

梦中的黑暗绵长无尽,她走着走着,被宽厚的墙壁阻住,壁上似有恒远的字迹,雾幻成一片模糊,她费力在眼前挥了挥,隐约看到一个“连”字的轮廓。而后,风翻起长幔遮过眼前,一切重归于暗。

梵院月寥。

千亦在一株古槐前驻足,忽闻淡淡若若的琴音,像这槐花香,乍近而远。

何人深夜抚琴?

她循音而去,浅草庵后寂芜更甚,一所茅屋搭在一片菜园旁,茅屋前的石桌上,临月拨琴的是文老夫人。

听觉人声,她收了音。

千亦觉得失礼,“很抱歉,搅扰您了。”

“宁大人。”她只是静坐,未回身看来人。

千亦走上前,这会儿作为不速之客的谦谨也不存在了,主动言道:“您的琴声,并不似心中悲苦。”

她留意到老夫人面前搁着一把折扇,细看,扇面上红花簇簇,有清朗的枝叶流逸其间,分明是男子身佩的折扇,画风却十分优美。

“是么?”感到千亦的目光,老夫人不着痕迹地将扇敛起。

千亦微笑,把视线转开,她见茅屋边有一株石榴树,花色正繁,在这遍是青蔬绿草的后园里令人眼前一亮。“清韵馥馥,有夏花初染之意。”

老夫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那树榴花前,霜眸凝了片晌,“那位宋公子,他还好么?”

“他……”千亦有些不知怎么答,“体伤无虞,只是,他亲见洛小姐命殒于前,终日忧思自苦,如今怕半条命也不剩了……”看着那凄哀的背影,她突然觉得不该这样讲,连忙说,“对不起,我知道您也很难过。”

文老夫人依稀叹了口气,“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千亦听出这诗中的一丝别意,微诧,“老夫人,也有相思之苦么?”

心念落在方才的折扇上,霎那间的惊恍掠过脑海,千亦此时才知觉,那扇面上娇花欲燃,所绘的不正是石榴花!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千亦自语。

老夫人忽而愕然地看着她。

“李义山的诗。”她说,“老夫人,您……”

“不必说了,”她面色复作冷然,“老身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白日里照顾这片园子,闲时抚琴诵读佛经,不喜欢有人打扰,宁大人,请回吧。”

“可是,我们希望您过得好一些,不该如此自苦。”

“苦?”她道:“尘世几诸离难,又何尝不苦?”

*

第二日天光刚亮,慕楚乐携了一身晨露而至。

千亦见到他,惊讶地讲不出话来。

“皇上……不是不许……”

“皇上未说不许我来进香啊。”他竟孩子气地眨了眨眼睛,“这两日闷坏了吧,我带你出去。”

他牵了千亦要走,千亦却只是原地站着。

“皇上不准我离开。”

楚乐停下,耐心道:“今日我们奉旨去入云山搜查吴为藏匿钱款的老巢,你之前不是想一探究竟么?只去小半日,皇上不会知道的,况且,你不想看看清寒?”

千亦内心当然是不拒绝的。她想到白少轶一整天可能要忙着为庵中修房葺顶,昨儿个大殿漏雨,师太召集庵中上下砌瓦补屋,文老夫人也要出力,白少轶便抢先说由他来修。

也好,且让他辛苦一下吧,草庵才两日,世上已几年,千亦真有些迫不及待想融入五光十色的尘世间了。

白日的入云山草木扶疏,雾也薄薄的,没什么气力。

千亦随楚乐到来时,陵墓外已经围了重重把守的重兵,楚乐召来两个守卫,护她从入口处小心地探进去。

陵墓深黑,千亦藉由随行的火把打量眼前,此处墓道平坦而宽阔,似是吴为为了方便运送钱银而专门修整拓宽。不时有军士抬着箱子从内里出来,间或一瞥皆是金玉珍宝。

“入云山一带本就有关于这陵墓的种种传说,加之山间缥缈诡谲,吴为因而看中这里,”楚乐一面走一面对她讲解,“如今我们眼见大多是被改建过的,以便作为他贮银的秘库……”

他们愈进愈深,行到一处极狭窄的通道,楚乐嘱咐着千亦小心,自行走在前引路。

忽地千亦发觉身旁土石间分出的一个岔口,像未被动工过的,她停步,前方楚乐和守卫已渐走远,她禁不住心中好奇,摸索进去。

四下漆黑,脚步声碰到两侧的石壁又折回来,陵墓中越发有了渗入肌理的阴冷。

渐渐,她走到一处开阔地,壁上竟点了淡曳的火光,暗影惶惶,里面森森地伫着一个人。

在宁千亦尖叫出声的前一刻,郁惟摄转身。

她的五脏六腑淋过冰渣,又猛得震住,只有死死钉在原地,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千亦就这样面对郁惟摄,面上只有僵死的惊愕神情,慢慢地她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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