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灰色的世界,灰色的大地,

都已经被纷纷扬扬的雪片染成一片纯白。

自死亡之海中升起,加入队伍,不断重演生前最后一幕的演员们,偶尔会有人在莫名的冲动下脱离原本的剧本,伸出手,尝试接住那飘落的雪花。

那不是雪,而是世界燃烧后飘落的灰尽。

人是无法捧起世界的,即使只是一片灰尽。

雪花将消弭在胆敢伸出手的愚人掌心,然后留下深深的灼痕。

这灼痕将伴随着那不知名的亡魂,一同接受净化、称量和审判,最终以完不同的面貌回归其原本世界。

从这一刻起,那来自其他世界的「印记」,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这个新生命从出生起便与众不同,在身体素质、精神强度、思维逻辑乃至容貌外表等方面,至少有一项会远超他的同类。

但那并非他的力量,而是一个已经消逝的世界在绽放自己最后的光芒。

人是无法背负世界的,即使只是一道印记。

拥有「印记」之人,在新世界迎来他人生中最高光时刻的同时,也会平等地带来属于旧世界的末日与毁灭。

就像花朵绽放之后,枯萎和凋零必将接踵而来。

天灾,**,亦或单纯的巧合,导致旧世界末日的元素将在新世界以相同或不同的姿态重塑。

新世界别无选择,即使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必须将其消弭。

或者,在熊熊燃烧之后,变成一朵飘落的雪花,落入灰色的大地。

也有可能,再一次落入某个幸运儿或倒霉鬼的掌心。

人是无法拯救世界的,即使只是一朵雪花。

黑袍少女骑着牛马同长长的队伍相向而行。

随风飞舞的雪片时不时落在她的兜帽上、肩膀上、披风上,有些不舍地停在那里,有些则只是稍作接触,便义无反顾地投向她身后的大地。

偶尔也会有几片昏头的雪花,飘飘摇摇地接近下方的牛头,然后被牛马张嘴吃掉。

笃,黑袍少女曲起纤细的手指敲它的脑门。

噗噜噜,牛马将吞掉的四片雪花喷出三片,然后倔强地闭着嘴。

黑袍少女揉揉牛头,抬眼看向绵延不绝的队伍。

来自不同世界的死者,汇聚于此。

人会死三次,身亡、埋葬和遗忘。

这里是第四次。

每个人在被彻底遗忘之前,他的生与死,都会通过「小剧场」呈现出来,落在黑袍少女的眼底。

她不会错过,也不会忘。

黑袍少女忽然皱起眉头。

自死亡之海浮出的「小剧场」,是空的。

或者说,「主演」的位置,是空的。

其他「演员」还在尽职尽责地表演,试图营造出一个完美的「桉发现场」,却没发现「死者」已经不见踪影。

不存在「抢救成功」的可能,一个剧场会自死亡之海升起,便意味着它的「主演」已经经历过三次死亡。….

除非,在这三次死亡发生的过程中,其「世界」已经毁灭,而死者同毁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黑袍少女抬起头,望向远方的雪山之巅,和那正在熊熊燃烧,不断制造「雪花」的火炬。

然后叹气。

————

轰隆隆!

山顶附近,和山下一样,无数雪花纷飞。

从下往上。

一个巨人,由极寒之地的坚固寒岩组成。

本应如此。

它曾试图踢倒火盆,被烧掉双腿,它曾试图掀翻火炬,被融化手臂,而当它不管不顾一头撞去之后,理应是头部的位置被一团空心的烈焰所取代。

此时的巨人,身由流淌着岩浆的火红岩块组成,身穿由火焰组成的甲胃,而脖子上方那团空心火焰,正在毫无意义地熊熊燃烧。

当它看到侧坐在牛马背上,缓缓登上山巅的黑袍少女之后,连滚带爬地接近,然后一掌拍下。

牛马向旁边移动两步,一掌挥空,激起千层雪浪。

黑袍少女从斗篷中摸出一只金色匕首,在巨人手腕上一划。

熔岩巨手瞬间冰封,继而破碎,自岩石巨臂上脱落。

轰隆隆——!

没有嘴的火焰巨人发出山岩碰撞般的怒吼,另一只拳头挥来。

哒,哒,哒。

牛马踩着巨人的手臂,以近乎垂直的姿态朝它的脑袋飞驰。

黑袍少女一手托腮,一手将匕首举在脸前,认真观看。

巨人用断臂发动拍击,成功打断自己另一条手臂。

牛马跃上空心火焰,张嘴撕咬下一片,开始慢慢咀嚼。

巨人的动作僵在原地。

黑袍少女轻盈落「地」,用手中匕首朝「空心」一戳。

吱吱吱——!

空洞发出冰块摩擦的巨大刺耳声响,将外溢的火焰尽数收回。

包括牛马嘴里那片。

岩浆凝固,熔岩冷却,即使灼热的雪花遍地,巨人的躯体依然无可阻挡地转化为带有刺骨寒意的冰冻沉岩。

黑袍少女跨过散落的岩石,捡起那只「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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