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期一天天临近,转眼就到了出嫁前夕。

夜深人静,良媪提醒罢姜佛桑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起大早,临走看过来的那一眼凝重无比。

不止她,菖蒲和其他几个女侍皆是如此。

就要陪女郎去崇州了,前途未卜,但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是以大家都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与决然。

反倒是姜佛桑自己,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妥当,眼下躺在锦榻之上,竟是一身轻松。

说起来,她还从未去过北地。

暂时抛开纷纭时局不去想,她尝试在脑中勾勒北地风光。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铁马秋风……究竟是何模样,听得多,却还是无从想象。

不过于她而言,风光如何并不紧要,要紧的是生存。

虽然先生说过天下一统必自北方始,但北方军阀众多,在她死前的那几年仍是一片乱战,始终未有定局。

扈成梁的崇州军确实名盖一时,但也不能确保最后的赢家就一定是扈家……

不过能有一二十年安稳可得,已经足够。

何况她本也没打算在北地久呆,先找个避风岗,按先生所教低调发育段时日,待得天下安稳些,再另寻出路不迟。

眼下唯一悬心之事,她还是要想法子先找到先生。即便不能亲至南州,总也有别的门路。

再有五年,南越建国……一定要在那之前。

姜佛桑绸缪来去,不觉三更已至。

昏昏然之际,突闻吱呀一声,门扇开了又阖。

有人!

如此静夜,会是谁?

姜佛桑屏息侧首。

室内留了一盏灯,隔着重重帐幔,隐隐可见来者一身侍女装扮。

那人蹑步走至榻前,撩起罗帐后蹲身轻唤:“阿姊?醒醒。”

“阿妙?”姜佛桑大惊坐起,“你如何在这里?”

怕横生枝节,骆氏并没有立刻送姜佛茵去兴平,昨日先哄着她去了城外棠棣观,打算等送嫁事了再将她送离京陵。

姜佛桑则于当晚住进了姜佛茵的院中。

“我赶在夜禁之前回来的,在厨下躲了许久。”

姜佛茵二话不说,开始宽衣。

“勿再多言了阿姊,你快换上!等天亮,府中一片忙乱之时,你假作府中侍女混出,待得城门开启,便离开京陵。去、去……要不还是去西江郡罢!我知你肯定不愿去那,但除此之外又能投奔何处?无论如何,沅阳县总有能护住你的人。若继续留在府中,我怕阿母今后会再与你为难。”

姜佛桑握住她解衣的手:“那你呢?”

姜佛茵干笑了两声:“阿姊,先前怪我糊涂,你那番话我过后细思,甚是有理。

“听说北方的天极高、极蓝,既有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又有绵延不见尽头的峻岭崇山,说不得还能见到牛羊成群的牧场!

“那扈家七郎没准亦是个俊俏郎君,我左思右想,嫁去崇州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她这番话一气呵成,流畅之余甚至洋溢着无比的欢喜,只是始终低垂着头,不肯对上姜佛桑的双眼。

姜佛桑握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自己。

姜佛茵身子转了过来,头仍偏着,肩头一阵抽动——从小就爱哭,憋了又憋,终于还是没憋住。

心里暗恼自己不争气,嘴上犹在找补:“我就是、就是想到再不能见到阿姊你,心里,舍、舍不得。”

姜佛桑叹了口气,拿手给她擦泪:“阿妙,你不必如此。”

“阿姊!”姜佛茵再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嚎啕痛哭,“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若非她一闹再闹,执意不肯远嫁,母亲也不会想出让堂姊替嫁的主意。

是她的自私、任性害了堂姊!

怪道这半月以来阿母突然心情大好,只说有了破解之法,却不肯告诉她究竟。

姜佛茵信阿母不会骗自己,可眼见府中仍在有条不紊地备嫁,又免不了心焦。

昨日阿母哄她去棠棣观,她一通黏缠下来,阿母终于道出所谓的破解之法就是代嫁。

阿母说,代她出嫁的是族中一个远亲之女,她也就信了。

可心里始终不踏实。

去棠棣观的路上,她问贴身侍女,可知代她那人究竟是谁。

侍女言辞闪烁,似在藏掖什么。

她从来算不得聪明,但不知怎地,那一刻竟福至心灵。

结果正如所想,代她之人果真是堂姊。

“阿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是你。”姜佛桑哭成了泪人。

姜佛桑抱着她拍了拍,心里也是无限怅惘。

佛茵显然并非真正想通,只是不忍自己替她远嫁。

话说回来,即便她想通了也已无济于事,如今嫁去崇州的,能,且只能是她。

可个中因由又不能实言相告。

“你不必觉得自责。”姜佛桑道,“阿姊是自愿的。”

姜佛茵摇头,她不信。

姜佛桑笑,“阿姊何时骗过你?”

可姜佛茵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为何?”

“如你所说,北地风光自有妙处,我亦向往良久。而且,”姜佛桑声音忽然变得低柔,“那扈家七郎也确是个俊逸郎君。”

姜佛茵怔愣地看着她:“阿姊如何知晓?”据她所知,那扈七郎并未跟来京陵。

“唔。”姜佛桑顿了顿,垂下眼睫,似有羞涩之意,“扈家管事带了他的画像来,叔母给我看了。”

姜佛茵将信将疑,但观堂姊神情,又不似作伪。

“可,你、你……那裴迤?”

堂姊当真已忘了裴迤?

“阿姊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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