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完全干净的,但要完全干净,又是难做事的。重新培养人才向来需要时间。不如先清理了些位置出来,之后再秋后算账。这番事做下来,等闲也有敲山震虎,隔山打牛的功用,聪明点的就该知道如何做,不然夜间入梦,阎王上门等那天谴,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好话已然说尽了。

当然,她的这些决定,若是不说出口,其余人都是不可能知晓的。

不过两盏茶时间,殿中跪坐就少了三百余人。

看到陈目夷再无言语后,景差玉赶紧差使宦官敲了下朝的编钟,免得他这些亲信们被这位看不清面貌的天子一口气清理干净了。

待到殿中旁人只剩下一干侍从,宦官和自己后,景差玉从脸上挤出有些谄媚的笑容:“您看,这样下去,大抵是不会再有人做我楚国的臣子了。”

言外之意是希望眼前人给他留些趁手的亲信。做事不要做太绝。

“飞蛾扑火虽然是自取灭亡,但只要火光尚存,那扑火的飞蛾便是取之不尽。你这官位就是在此处虚位以待,便不用害怕无人来做这个官。”陈目夷没有看景差玉,“但莫说你那些臣子,按例贡来,一季,便是三月之后,你这些臣子若还是这种样子,你这楚王也不必做了。”

“什么?”景差玉还真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嗯?”

景差玉赶紧收声:“那么,敢问天子,如何才是符合标准的呢?”

陈目夷落下一语,身形转眼间就消失无踪了:“届时我瞧着还行便可。”

这种标准还真是难以捉摸,但景差玉拱了拱手后,也只能苦笑着应下来了。他总不能在这时候突然说,‘我不做这个楚王了吧’。

与楚国类似的事情在李德赶往赵国再返回齐国时发生在了秦国,韩国和魏国。随,益,滕还有楼烦,东胡五国虽然没有天子临朝,他们的君主皆是异口同声说有天子入梦,给予了他们天启,教了他们该如何治国。

但陈目夷只打算最后到齐国落脚就完事了。那五个小国家,她压根没去。她才不懂如何治国。

落脚的地方正是齐国与燕国战事的最前线。

在黄河以南,据漯水而守的一座小城,名为千乘。这里有齐人也有燕人。

她想要去看看那些因为战火而燃烧的土地,看看那些为战火所累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凤翔天际,龙游长空的天地异象,像是闪电划过天空那样的状况也没有。

她只是非常寻常地自流离失所的百姓中探出头,而且恰恰落在一名因为饥饿而处在濒死之境的孩童身旁。他的父母是从北部长城逃荒到这里来的,在陈目夷来这里的前一日,已经先于这个孩子饿死了。

说来也奇怪,她是没什么遮掩就出现在此处的,但是所有人,只要目光接触到她,甚至于说只要把目光往她这边瞧,就认出了她,就在心中不会有任何质疑地认为她是神明。根本顾不得她的模样和衣着。哪怕她的衣着和寻常百姓并无区别。

蓬发的生机从她的身体中流泻出来,给予这些人力量,充满积极的火焰燃烧着,让原本已至绝望的心情重新来到了生境。缺胳膊少腿的人长出残肢,双目失明的人也能重新得见光明。

除了死去的人再也不能复活以外……

这就是奇迹吧。所有人都这么想,这时候,已没有人再去在意那些死去的人了。

但这时候,齐军与燕军这日的第三次冲锋交战开始了,冲锋的号角一吹响,先前还为神迹而痛哭流涕的人们像是恍然惊醒那般做了鸟兽散,他们并不觉得这位突然出现的神明能够护佑他们。

才取得蓬勃生机的那个孩子跑的比谁都快。

陈目夷就坐在已经倒塌的城墙一角,做沉默与冷眼的壁上观者。看两军厮杀,看谁的血气最盛,骨气最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