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凯文捡起路易脚边的文件,只粗略浏览了几行,就跟路易的反应如出一辙。

克里斯汀当然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反应,因为朵拉的照片,那张只是一眼就冻结她整个世界的照片。生理性的反胃是克里斯汀的人体机能给予的第一反应,但她立刻压制这无情的自然反应。她是个人,她不该用反胃来对待这张照片。她的情感跟上了她的理性判断,痛苦涌上心头,泪水坠落腮边,隐没在铁灰色的帝政裙边,留下浓重的痕迹。

她见过照片上那张脸,或者说,她见过相同的脸,她的地下之行,围绕在“低帽子”身边那些求学的孩子们中,那个叫朵希薇的孩子。

“朵拉,她有姊妹么?”克里斯汀颤抖着询问,她希望路易手中的资料能给出否定的答案。生命是平等的,但一个和你有交集的生命的逝去,往往会引起更强烈的灵魂震颤。

“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朵希微。”路易觉察到克里斯汀不止为照片中的惨象痛苦。

克里斯汀辨认出了那照片上一些人体组织的名字,另一些她不清楚,因为那不是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会流露在外的器官。朵拉有黑色的头发,她一定很久没有去理发,所以半长还打着卷。克里斯汀跨越时间与空间,从已经凝固的血液图片上嗅到铁腥味。旋即她意识到那不是黑发,因为朵希微留着洋娃娃般波浪卷的亚麻色秀发,朵拉应该也是。她们一定有不畏贫穷的温柔母亲,能够料理家事之余为女儿们打理头发,梳出简单却包含爱意的发式。所以这是灰尘和血浆结块染成的黑色,是这个世界的恶意,毫无掩饰的冲向一个美丽灵动的年轻生命,止息鲜活跃动的心脏,徒留尖啸与罪证。

‘她不到十三岁,她跟我一样大,如果我出生在地下,这个凶手盯上我,我也会是相同的命运。’

‘我从未如此急迫的期盼什么人的死亡,哪怕害死我母亲的凶手。但这个人,这些人,做下这所有一系列罪行的人......”

“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人,做下这一切人的罪行必将被昭告天下,他们的所作所为必将遭受惩罚!就算是要我倾家荡产,穷尽一生,我也要送他们上法庭,让凶手接受死刑!必须是死刑!”克里斯汀理应拍案而起,将这些话怒吼而出,可实际是她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克里斯汀低声嘶吼,嗓子冒烟对现在的她而言是最不重要的。她诅咒,她祈祷,一个从不相信巫术,更不尊敬神明的女孩,被极致的恶击倒,打败。如果女巫或者神明能够立时惩罚凶手,就会赢得克里斯汀余生最虔诚的信任。但这是不可能的,克里斯汀也清楚神明和女巫都不存在。她只能靠自己,靠朋友们,靠相信她的人,靠支持她的人。她现在可以发泄,但之后她必须战斗,为枉死的生命战斗,为最基本的正义战斗。

她的意识回笼,路易混合着担忧与凄苦的面目逐渐清晰起来,她扑进路易怀中,她的声带已经不能支持她用高分贝表达自己的意愿,但她依旧低声重复着......

“凶手必须上法庭,他们必须死......”

“没错,他们必须死。”

克里斯汀听到路易·米兰·德文,用前所未有的坚定声线向她保证。

“他们必须死。”路易给予克里斯汀支持与信任的目光。这个“大人物”的一手遮天至此,即使不是亨利叶特·布朗,也会是跟她立场相似、地位相当的人。在克里斯顿中心权利层,罗伯特和弗蕾姬亚和他路易本人的势力之外,这样的人都是理查的支持者。如果能靠这个案子牵出这位“大人物”,可以为民除害,还孩子们一个公道,也可以削弱理查派,甚至有可能将中立者拉到自己这边。

“怎么做?”凯文问到,他胸腔中那因为里昂家族扭曲的教育而熄灭的正义之火重燃。玛姬拉住他的手表示支持,这件事,这些罪行太过了,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因为那个背后“大人物”可能的势力,提一句明哲保身。她能为了自己对克里斯汀的忠诚和诺言放弃马尔塔家族的继承权,又有什么理由不为人性善的底线战斗?

“靠这个。”路易指了指最后一张文件资料,“六月十八日夜第四起,被袭击的是仲裁者的养子方顿,和他一起的另一个名叫哈提兰的孩子侧腹被刺后装死躲过一劫,现在下落不明。”

“六月十八日是我们去地下的那天。”克里斯汀最先反应过来,“这就是能一度立案的原因,事情性质太恶劣,又涉及仲裁者的养子。但后来牵扯到了那个‘大人物’,她或他指使中断调查。”

“不论如何,突破口在地下,线索在这个叫雅各布·托内的记者身上,在他被灭口之前找到他,还有那个哈提兰,还要明确地下和仲裁者对这件事的态度。”玛姬明确了行动大纲,“最乐观的局面是托内没事,有凶手的线索,哈提兰愿意出来作证,地下愿意支持我们。锁定凶手,提出申诉,之后调动我们能调动的一切,去赢得这场战斗。”

玛姬没有说最坏的局面,如同狄奥多拉离开后她对克里斯汀描绘蓝图的那一次,她知道现在必须鼓舞士气。而最坏的局面,她有准备,柯恩和路易用眼神交流告诉她,他们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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