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街因为宵禁的缘故早已空无一人,偶有更夫,也是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无精打采地提着铜锣和灯笼,穿着防雨的蓑衣从空荡荡的长街穿梭而过,还叹着自打今年开春以来就没一天放晴的,这连月不开的日子,就连庄稼也因为缺少阳光长势欠佳,靖天城外那些饥民虽说在朝廷扎的临时难民营帐里,好容易靠着一点施舍的米粥熬过了冬雪,却怕熬不过这春雨,日子久了瘟疫便会滋生,到时候可不止是饿殍遍地,而是人间炼狱。

让瑞谚日夜难安的是,就算是此时策马奔驰在这灯火长街,这貌似盛世繁华的外壳,仅仅一道城门之隔,两场光景,两个世界。

还有边境上的水深火热,淮东的千里荒芜,无论哪一样,都如毒瘤一般迅速消耗着这个国家。而那些所谓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却还在为争权夺利明争暗斗,光是想想,就让人的心情如这绵绵细雨一样,潮湿不堪。

“按王爷所说,卑职不明关相为何会同意选秀,这分明就是皇上的缓兵之计,好以退为进。”成霖的话将瑞谚的思绪及时拉了回来。

“你都能看出是以退为进,关歇能看不出?这不会是皇上想出的对策,怎么说太后厉害呢,既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又遂了自己的愿,看来这关歇一党想有个中宫娘娘作靠山,恐怕没他想的那么容易了。”

“王爷是说,皇上和太后,对关歇还是存有防备,所以今天才会宣王爷进宫目的是为了能制衡他,然后顺水推舟?那不是让王爷您白白替他人作嫁衣还得罪了关相?”

“这就是太后的高明之处,不过本王倒不怕得罪关歇,无论前朝还是后宫,一枝独秀固然出众,也不如百花齐放,经此事关歇若还是有恃无恐,那么他...”

“他会怎么样?”

瑞谚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影:“将会是下一个宋列英。”

阿淼最近有些惴惴不安。

自从那天在书房被瑞谚当面质问之后,便总觉得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让她犹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于是惶惶不可终日。

每每和素尘说起,素尘总是说,王爷心中装的可只有江山天下,断不会为她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花费任何心思,更何况杀了她对于王爷来说比捏死一只蝼蚁还容易,根本不需要劳神费力去监视。

阿淼想想也是,也许真的是自己心思太过敏感,过于紧张的缘故。

而那天深夜,住在隔壁的丁伯起身去给从宫中晚归的瑞谚开门,几声苍老的咳嗽声就把睡眠很浅的阿淼给惊醒了。

身为侍墨丫鬟,本不必再回到这下人房住,是阿淼坚持,方嬷嬷为难了很久才终于同意保留阿淼原来的床铺,问是为何放着分给她的单独厢房不住偏要回来和杂役们挤这大通铺,阿淼答:“怕黑。”

阿淼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其实是害怕那个循环往复的噩梦,总会在她独处的夜晚前来纠缠,这让她害怕黑夜的来临,更害怕黑夜来临的时候那个让她精神几近崩溃的噩梦也随之来临,而每当那个时候,她越发恐惧的,便是独自一人,孤单会加重这种恐惧,直到将她压垮。

阿淼醒来,轻轻走到门边听到丁伯在责骂值夜的小厮睡死了竟然忘记给王爷留门,已经子时了,他才从宫里回来,不知道又是什么伤神的国家大事等着他处理。

想着,阿淼竟然有些心疼,这万丈荣光的亲王,也不是谁都能干的活儿。

想着想着,心想横竖也睡不着,干脆去书房练习磨墨。于是穿好衣服点着一盏油灯悄悄出了门。

时节虽已是春天,到夜晚依然寒风习习,一路上阿淼都缩紧了身子,忍着不敢打喷嚏,生怕惊着了别人。油灯的光很弱,那可怜的小火苗同阿淼一样在冷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脚下的路,白天走轻车熟路,在这深夜却好似显得特别坎坷,经过漫长的跋涉,方才终于到达了书房。

出乎意料的是,此时书房还亮着灯。

阿淼犹豫了一下,吹灭手上的油灯,走了过去,小心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孔,朝里看去。

迎面是成霖的背影,把书桌都遮了个严严实实,不用想,瑞谚一定还是坐在那后面,太远看不清他的样子,只依稀辨得他好像是用手撑着额头,手肘抵在桌面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个人在说些什么,阿淼一个字也听不清,于是看了一会儿觉得寒冷实在太过沁人心脾,转身准备回去,没料到,站了半天手已经冻僵不听使唤,拿着的油灯竟然一抖,掉在了地上,发出响亮的哐当一声。

“谁在外面?!”

是瑞谚的声音,充满了戒备和警惕。

阿淼心下一惊,不好!

紧接着就听得书房门哗啦一声打开,成霖快步走出了来,一眼就看到那个张皇失措逃窜的瘦小身影,如一只受惊的白兔一溜烟地跑向了廊道的尽头,转眼便没了影子。

成霖捡起地上的油灯,转头看到窗纸上的孔洞,眉头一紧。

瑞谚接过成霖手上的油灯,看了看:“看清楚是谁了吗?”

成霖摇头:“太暗了,人又跑得太快,没看清楚,但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瑞谚心里浮现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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