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从死气沉沉的冬眠中苏醒了过来,那些流离失所饥民也都渐渐不再蹲在大街上为乞讨一口粮食而争抢得你死我活,邻县庆水也不再源源不断地涌过灾民来,这一整个隆冬过去,噩梦似乎也走了尽头,饱受饥饿折磨和寒冷纠缠的沧水终于久违的阳光所眷顾,人心也随着冬天的过去而回温。

这天,聂卫照常在马厩中忙碌,槽中添足了上好的草料,将白虎周身的皮毛洗刷了一遍,再将整个马厩清理干净,忙完这一切,摸摸腰间的皮鞭,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转身出了马厩。

回到前院的时候,远远地望见阿淼正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望着天空出神。于是悄悄绕到她的身后,猛地在她的右肩上拍了一下。

阿淼差点惊得跳起来,回头一看是聂卫,嗔怒道:“吓死我了你!”

“姐姐,你最近好像经常这样发呆,是怎么了吗?”

“我是在想,咱们什么时候能回靖天……”

“昨儿听那些护卫大哥说,还得有段时间呢,没查出那批刺客的来历,王爷是没这么轻易就回靖天的,要不如何跟皇帝交代他诡称下毒来征粮的事?”

“王爷在查刺客?我怎么不知道?”

“王爷那是什么身份?他人那么显眼,肯定不会亲自查啦,难道你都没发觉这几日都不怎么见到成将军吗?”

经聂卫这样一提醒,阿淼如梦初醒。

这段日子以来,她的情绪和心思都沉浸在对那名叫“以安”的神秘女子的猜测和想象里,现下恍然记起,好像已经有几日没在瑞谚身边看到成霖了,若搁在以前,她是断然不会连么明显的变化也给忽略了的,甚至,好像,也有好几日没怎么见到瑞谚了。

想到这,阿淼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聂卫吓了一大跳,忙拉住她:“姐,你干什么?”

“我要去找王爷……”

“你找本王做什么?”

不知何时,瑞谚竟已赫然走到了阿淼的眼前,双眼含笑地注视着她。

阿淼竟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虚,便侧过头去不看他,嘴里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是想……想跟王爷请个假,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了,聂卫说想上街逛逛!”

“是吗?”瑞谚的目光迟疑,转到聂卫身上。

聂卫没想到阿淼会这样说,正欲否认,就感觉背后被人掐得生疼,忍不住龇牙咧嘴地侧头一看,阿淼正装作没事的样子,甚至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对对,前些阵子不赈灾嘛忙得跟陀螺似的,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了嘛,就想上街去体察一下这沧水的风土民情嘛……”聂卫满脸堆笑地对瑞谚回答道,然后咬着牙低声对阿淼道:“别掐了,皮都被你给掐破了,小心我现在马上就戳穿你!”

阿淼若无其事地松开手,瑞谚莫名冷笑了一声,接着转过身往正堂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俩想去便去罢,别闯祸添乱子就是。”

瑞谚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确是阿淼未曾料到的。

自打派粮的时候被抓伤了手臂之后,瑞谚就再也不允许她上街,勒令她换回男儿打扮后每日将她关在县衙里,却不吩咐她做任何事,他自己却每日忙个不停,不是忙着接见官员大户,就是在正堂里笔走龙蛇,好像已然忘了还有阿淼这样一个闲人存在。

阿淼心中本就不悦,加上太过无聊,便终日痛苦,神思恍惚。

所以出去走走,散散心也不错吧,这样想着,阿淼便拉着聂卫出了门。

到了街上,阿淼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风土民情可体察,经过一整个寒冬,好容易缓过来的百姓都纷纷抓住这春耕的尾巴,为争取来年丰收不再忍饥挨饿而下地劳作去了,大街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许冷清,街道两侧也仅有稀疏的几家店铺开着,就连摊贩都屈指可数。

“姐,你说这人这么少,有什么好逛的呢,你要赶热闹回靖天之后可以赶个够。”聂卫看着人烟寥寥的街道,言语中有些不耐烦。

阿淼也觉得此时出来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在外面总好过再回到县衙里整日只能盯着院子上方那一块天空,数着飞鸟度日。

于是也不理会聂卫的牢骚满腹,自顾朝前走去,聂卫无奈,也得快步跟上去。

就这样漫无目的走了一路,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沧水城并没有多大,没多会便看到了城门。

“姐,前面都快出城了......”聂卫终于忍不住拉住了阿淼,“姐,咱们回去吧,你到底想去哪儿啊?”

阿淼看着前方的城门,是啊,这样无头苍蝇一样,脚下这条看似已到尽头的路,究竟还要走多久,多长的路,才会去到自己想去的那个地方?

曾经有人跟她说过,你自己心里的疑问,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

但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

还是回去吧,路的尽头还都是未知,阿淼停住脚步,转身对聂卫道:“好,回去。”

路旁有一条小巷子,狭窄而又潮湿,墙壁上都生满了青苔,阿淼无意中侧头看了一眼,只见三个男人从巷子口边的一扇小门出来,似乎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往巷子另一头走去,拐个弯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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