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与言奕衡的久别重逢并未让阿淼欢喜太久,在最初的激动过后,阿淼发现更难的反倒是如何能让她和言奕衡看起来更像是初次相识,而不让瑞谚看出丝毫端倪。

阿淼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就言奕衡的个性来说,这实在是有点难。

次日清晨,在聚仙楼外再次见到言奕衡的时候,正是一行人整装待发之时。

瑞谚正要上马车,就见言奕衡摇晃着折扇,打着呵欠走来,一边走还一边伸着懒腰,一副极其慵懒的样子。

“朔王殿下平日里赶路都是这样早起的吗?”

瑞谚笑道:“已近辰时,倒是先生平日里都习惯这样晚起的吗?”

言奕衡像是恍然大悟般在自己的额角敲了一下道:“哎呀呀,在下差点忘了殿下治军向来都是暮鼓晨钟,闻鸡起舞,不似在下一闲人如此慵惰,真真不该,甚是惭愧呀……”

“先生言重了,本王倒想如先生偷得浮生半日闲。”瑞谚说着看了看自己身后微低着头的不言不语的阿淼,道:“昨日本王这位婢女恐是冒犯先生了?”

“这位姑娘只是替殿下答应,何来冒犯?殿下这么说莫非是不愿在下同行?”

“言先生为天下第一谋士,能同先生同行实属本王荣幸,只是本王实在教下无方,才使得她不识规矩。”

“殿下言重,在下倒瞧着这位姑娘聪明伶俐,应甚得殿下欢心才是。”

瑞谚意味深长地一笑,转头对阿淼说:“言先生昨日夸你姿容清丽,今日又夸你聪明伶俐,看来对你甚为欣赏,能得天下第一谋士如此夸赞,本王也甚是为你高兴。”

没等阿淼开口说话,就听言奕衡哈哈笑道:“殿下这莫不是怕在下同殿下抢人?”

“先生何出此言,若承蒙先生看得起,送予先生又如何,焉知非她的福气?”

阿淼哑然,原来瑞谚这还是为她昨日擅自答应言奕衡同行的请求在耿耿于怀,若再让这两人如此你一言我一语客套下去,恐怕还真的会遂了他的意,到时候还真得和言奕衡走了,于是忙道:“能追随言先生左右固然是奴婢三生有幸,但奴婢这条命是王妃娘娘所救,断不能未经娘娘准允便自行离去,实在有负娘娘再造之恩。”

言奕衡眯起双眼瞅着瑞谚,又瞅瞅阿淼,突然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于是挑挑眉,笑了两声,道:“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如此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上路才是。”

瑞谚也悠然一笑,道:“也是,待到了靖天,本王还有事向先生请教。”

“在下随时恭候。”言奕衡对阿淼使了个眼色,却见阿淼眉头紧锁,看瑞谚终于结束了这场令她有些尴尬和紧张的对话,走向了马车,不禁也暗自松了一口气,顾不上言奕衡,忙紧跟着瑞谚也上了马车。

马车里,气氛一如既往。

瑞谚仍旧手持一卷书全神贯注,阿淼则是一想到言奕衡就跟在后面,便如坐针毡,一会儿想着瑞谚是否看穿了她和言奕衡的关系,一会儿又安慰自己瑞谚不可能知道,一会儿又担心这一路上一向玩世不恭的言奕衡会不会突发奇想而闹出什么乱子,就如他大闹聚仙楼那般,到时候那局面她该如何收场?

她这位天下闻名的师父,却从来不是让人省心的主。

车队刚出城门,便加快了速度,看来,等待着他们的,又将会是几天的星夜兼程,阿淼想起来时路上用来充饥的那干粮的味道,胃里竟条件反射般地冒起了酸水,止不住地涌上了喉头。

瑞谚突然冷不丁道:“想看便看吧,他就在后面骑马跟着。”

阿淼愣了一下,当她明白过来瑞谚指的是言奕衡的时候,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心想,好吧,让你觉得我是仰慕他也好过让你发现我俩的师徒关系,于是道:“奴婢是想着,难得有机会见到言先生,风采果然不同于寻常人。”

“是吗,但本王方才让你随了他去,你为何推却?”

“奴婢说了,不能有负王妃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的去留必得由娘娘开口。”

“所以本王都无权对你的事作主?”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

“不用说了,本王知道了,你的心里,王妃是再生父母,言奕衡是倾慕对象,那本王是什么?暴君?”

“……”

阿淼突然不知道该用何种措辞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面对瑞谚这种问题的时候,那种欲说还休,只在心头却不能上眉头的心思,一句喜欢你几乎都快到了嘴边,竟要生生地吞下去,就如生咽下一枚鱼刺,横亘在胸中,硌得疼痛却拔不出来。

“奴婢……奴婢……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瑞谚看着阿淼支支吾吾的样子,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一个奴婢而已,何尝需要在意她做什么,说什么,她倾慕谁,她念着谁,又于他何干?竟然如此在意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真是荒唐可笑至极。

“王爷在奴婢心中如何,是王爷会在意的吗?”

阿淼这个反问让瑞谚有些出乎意料,他淡淡笑道:“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会不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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