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里,男人听见他人的话语声由低迷变得嘈杂,还附带着一些嬉笑,于是强行撑开了沉沉的睡眼。

“总算是醒了?”主任挺着大肚子,大笑着露出满口黄牙。

不论主任带着怎样的假发,在男人眼里他始终是个秃头模样。

男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太阳都落山了,该走了。”主任用着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攥这么紧?”

男人知道这是在怪他没把主任的行李看好,但是什么东西呢?

男人右手捏了捏,感觉到了一个圆筒形状的硬物,随即拿到眼前,正是梦中的画卷。

连忙拆开,其上所绘图案与批注和梦中别无二致。咽了口口水,男人觉着毛骨悚然的同时,竟在心中生出一股莫名悲怆。

将画卷彻底展开,卷尾却是一团焦黑,什么也看不清。

“哟,还是个废品?”主任故作吃惊地凑近,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立时引起了哄堂大笑。

“闭嘴。”男人的脸色变得阴沉,他从未在人前如此刻薄,但他知道这才是自己还有的样子。

“你说什么?”宛如一个戏剧演员的主任,踮起脚尖凑到了男人的身边,拿他猪一样的、从未掏过的、听不进任何批评的耳朵靠了过来。

“明天我会提交辞呈。”男人慢慢卷起画卷,如奉挚爱一般将它抱在怀中,独自走了。

主任气得像个河豚,恨不得连身上的衣服也一起膨胀。他大声地朝男人的背影嚷嚷:“谁允许你辞职了!”

“辞职通知!”男人修改了自己的措辞。

这时候一旁围着的人群再也没有一句欢笑,他们都知道,总会需要有一个人来顶替男人的位置。

现在可不就是个现实的俄罗斯轮盘吗?众人的沉默让这个气氛变得尴尬无比。

“小赵!”左轮枪的子弹打了出去,幸存的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言语,气氛再度活泛起来。

“诶!”那个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脸上挤出的笑容同上一任一模一样。

“这、这、这、这!”主任的左轮换成了冲锋枪,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每说一个字就抖上一下。“给给我拿回车里!”

男人打车回了家,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抱着那画卷睡着了。

之后他经历了许多故事,如梦如幻又真假难辨。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觉着双眼酸涩,有泪难垂。

他攥着这份悲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一晃就过去三年。

再往后啊,男人用剩下的积蓄接手了一家倒闭的茶楼,装修依然沿用了先前中式装修。

先前的店主对他好言相劝,说什么如今人心早就浮躁了,没几个进来吃茶的,即使有,那也是附近街道的大爷,挣不了几个钱。

男人却觉着无妨,自顾搬了一张桌子到了中间的大堂,拿着牙签筒当做惊堂木往桌上狠狠一砸。

前店主被他吓了一跳,赶忙解释:“我也就说两句,犯不着生气动武的”

“我只是想问问”男人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您觉得我在这说书如何?”

“疯子!”前店主暗自腹诽,面上随意应承了两句“恭喜发财”“生意兴隆”的话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今天是开业的第一天,早上到中午也没有一个人踏进这个茶楼。

男人穿着特意定制的中式长袍在大堂中央坐了半天,等调试好了灯光、摄像机已然是下午了。

“直播说书”这便是他的想法,有人捧场也好,无人捧场也罢,他要把这书说完。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从门外伸进来一个脑袋左顾右盼,“这儿,还营业吗?”

男人有些愣了,本想着借着直播把名气打出去,再将这茶楼的生意慢慢做起来,没想到第一天便有客人。

“有的。”男人回答道,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去迎。

那女孩走进门,用口香糖吹起一个泡泡说道:“小时候和爷爷开过几次,没想到换了个老板。”

说罢看向了穿着古典衣袍的男人,“你们这儿,现在有些什么?”

“一壶茶。”男人有些捉襟见肘,第一天开业什么也没准备。“还有一个说书人?”

“别是三国水浒封神吧?”女孩口中巨大的泡泡裂开,又被她嚼了回去。“从小听到大,也不知道听了几回。”

男人笑了笑,打开了直播间,又回到大堂中间的桌案坐下。

这回他买好了惊堂木,可不再用牙签筒替代。

他看着面前撑着下巴的女孩,这才发现她竟是戴着一副红色美瞳。

惊堂木狠狠拍下,没有预想中满座哗然皆寂静的效果。男人很熟练地说出了那句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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