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的路边,男人身姿笔挺地站在路灯下,暖黄的灯光在他的脸庞上分出明暗,似乎因为清减了一些,五官比原先更深邃立体,下颌和侧脸的线条也比以前硬朗了两分。

孟丽云看的清清楚楚,没错,那是丈夫唐志华!

然而,不过几秒钟,一辆小汽车停在唐志华的面前,唐志华上前,拉开了汽车后座的门把手,弯腰低头,准备上车。

“爸爸!”唐堂激动地又喊了一声。

唐志华似乎是听到了,手搭在门把手上,抬头朝四周看。

六点多的街道,大人们刚刚下班,骑着自行车、等着公交车、或者走路,小孩儿们三五成群,脖子上用绳子挂着的钥匙叮当响,铁环在马路上滚得溜溜转。

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唐志华在人群中搜寻片刻,脸上的神情有点茫然有点失落,他重又低下头,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没熄火,一溜烟儿就开走了。

客车上,售票员扯着嗓子维护秩序,“不要挤,一个一个下车!”

两边座位之间的过道很窄,而且还坐了几个加塞买站票的人,所有人都急着下车,蜂拥着往车门挤,这个的行李撞了人,那个的解放鞋被人踩了,一时间,反而堵住了车门,影响了下车速度。

客车有些老旧,孟丽云使劲儿推了好几次车窗都没能打开,娘俩儿扒着车窗的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唐志华坐车走了。

“爸爸坐上的那是……吉普车?”唐棠回过神,问孟丽云。

孟丽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没看清车牌。”

现在国家的汽车产量很低,红旗车是首都的领袖们用的,平常路上见不到,路上常见的要么是比较旧的外国车,要么是国产的上海牌小汽车,市设计院的车就是这个牌子。

而唐志华上的那辆车,车身喷的军绿色漆,车轮比一般小汽车高,车头方方正正,后半部分是敞篷的,搭着军绿色的防水布。

——那是一辆军用吉普,这种车很少,是部队专用的。

孟丽云久久地望着窗外唐志华离去的方向,眼圈渐渐地红了,呼吸也有点不稳,似乎极力地压抑着情绪。

“妈妈?”唐棠担心妈妈,她摸摸孟丽云的耳朵,声音软软的,“妈妈,我们会找到爸爸的。”

“我知道。”孟丽云收回目光,靠在女儿的发顶,语气有些更咽,“妈妈……是高兴。”

她是真的高兴,虽然乍然得见丈夫,一句话都没说上,就又失去了踪影,但是,丈夫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啊!

只要人还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而且,这正好验证了女儿的梦境,找到丈夫是迟早的事儿。

“同志,下车了,需要帮忙拿行李吗?”

乘客们终于下了车,只剩下孟丽云和唐棠呆愣愣地看着窗外,检票员见是一位带着小孩儿的女同志,所以多问了一句。

“不用,谢谢。”孟丽云回过神,冲售票员道谢,又问:“请问旅店介绍处在往哪里走?”

出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开介绍信,拿着介绍信到了地方,旅店和招待所也不是随便就能进的,按照现在的观念,如果谁都能进,阶级敌人进去搞破坏怎么办?

有些单位的员工出差可以住系统的招待所,普通百姓就要先到旅店介绍处,出示了介绍信,旅店介绍处按情况分配所辖范围内的旅店,开具住某某旅店的条子,拿着条子到店,才进得去门。

检票员人还不错,说完又补充一句,“车票好好留着,有些旅店凭借三天内的车票,吃饭的时候就可以不用粮票。”

安平市和山岚市不是同一个省份,真要用粮票还得用通用粮票,费事儿,不划算,能用车票当然更好。

孟丽云又道了一声谢。

运气还算不错,分配去了最近的一家旅店。

单层的木板床,床上有凉席、枕头、薄被,用竹竿撑着一副蚊帐,床边一张小木桌,木桌上头一个暖壶瓶,桌下一个痰盂——这就是娘俩儿住的那间房。

尽管唐棠和孟丽云都处于重见唐志华的巨大惊喜中,但是白天实在太累,娘俩儿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棠被孟丽云叫醒,“甜妞,咱们去找爸爸啦!”

只不过出了旅店,孟丽云却问着路进了百货商店,而且还是安平市最大的一家,上下三层楼,锅碗瓢盆,衣裳裙子,雅霜蛤蜊油,手表、录音机……要什么有什么。

唐棠被孟丽云牵着,从一楼逛到二楼,三楼因为是仓库,这才没有去,唐棠很疑惑,“妈妈,咱们不是去找爸爸吗?”

“是呀。”孟丽云站在一个卖女同志护肤品的柜台前面,很仔细地看玻璃柜子里摆着的什么霜呀、油呀之类的。

卖护肤品的是个齐耳短发的售货员,她斜靠着柜台,在跟旁边卖衣裳的大辫子售货员闲聊,偶尔往这边瞭一眼,见孟丽云光看不买,不冷不热地问:“你到底要买什么啊?”

“同志,我想跟您请教点儿事。”孟丽云带着笑,问道。

短发售货员明明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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