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去医院,而是直接朝船厂开。

这是荣健中的要求。

他妈苏巧云在电话里告诉他,他爸担心的不是伤,而是工人家属控制不住情绪,把厂里的贵重设备砸了。

真要那样,可就雪上加霜了。

“真他妈的!”荣克恨恨的踹了脚油门上的挡板,耳边挥之不去的是荣母的切切嘱托。

他无比愤恨所从事的制造业,更对突然取消订单的恒发基建说不出来的厌恶。

恒发预定的三艘抽沙船,是荣父看在老关系的份上,连定金都没收就下料备货开造的。

结果,李恒发轻飘飘一声效益不好,前期垫资打了水漂。

如果不是因为恒发毁约,工人被迫连夜腾空船台,赶下一个工期,怎么会发生这种破事?

长安小面包带着满身泥泞,冲进了南风造船厂……

……

雨势未歇,反而大了。

厂区办公室与房檐下的事故工人家属,一等见到面包车驶入,纷纷冒雨冲了出来。

破口大骂者有之,拍窗踢车者有之。

荣克刚打开车门,还没迈出来一条腿,就被愤怒的工人家属推搡着扯倒在地。

“刮着台风腾船台,不把我们的命当命了。”一个当地工人被同乡鼓动,叫喊起来。

“赔钱,工伤加营养费,没二十万别走。”愤怒的家属指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荣克,疯狂叫嚣,手指快插到后者的眼眶里了。

“厂里哪还有钱,二万都没有。”一边的工人插话。

“那就搬东西,拿设备跟车顶账。”

“设备搬走了,怎么生产?”一个对工厂有感情的外地老工人低声来了句。

“关我们什么事?”

“受伤的是我侄子,不拿东西顶账,你掏钱?”

“现在不搬,连医药费都赔不出来。”

一句不合时宜的问话,引来了一阵受伤工人家属与本地人的责难。

力工与普工多照顾本地人,遇难与受伤工人的家属自然也是本地人。

本地工人受伤,大伙同仇敌忾。

荣克心里委屈,面对指责却无法回嘴。

雨水混合着泪水哗哗流下,被七手八脚的推搡来,推搡去。

他还得面不改色的一个劲赔不是。

人群后的工头江海洋,干着急挤不进来。

他是南风造船厂的老人,不但是本地人,也跟随荣父很久了,在当地很有威信。

鸟城这鬼地方不适合重工,不适合造船,成本太高,就三家稍有规模的造船厂。

前海妈湾岛子上友联与招商重工挨着的两家,剩下就宝安西乡南风造船厂,这一家民营较大的船厂了。

老江造了一辈子船,非常珍惜这个工作。

当地人随意搞个小产权房就不缺钱,他干机械造船还真是热爱多些。

看到少东下了车只是一个劲的抱拳冲大伙说对不起,满头满脸的雨水都不顾上擦一下。

老江实在看不下去了,眼睛一红骂了句痴线,大吼一声,冲上来把围着荣克的一众烂仔加婆娘扯到一边。

老江辈分高,村里的小年轻与一众婆娘挺怕他,张牙舞爪的攻势收敛了些,嘴上却没收声。

荣克脱离了围攻,站在瓢泼大雨中,愣愣着注视着不远处的一片狼藉。

坞顶垮塌,吊机倒地,输料的行轨与地面导轨麻花一样软在一旁,地上满身散落的钢筋与板材。

一条近海泵式抽沙船,船身倾斜超过三十度歪在一旁,地面水泥被压成碎块。

任雨水浇打己身,荣克愣愣的一无所觉,满身雨水,内心一片冰冷,充满了绝望的情绪。

对拦在面前的老江无动于衷,他就那么仿佛被木偶一样牵着,跌跌撞撞的朝事故发生地走。

“咔嚓”一声爆响,一道惊雷打在了裸-露在外的龙门吊上,爆起一片强芒。

“导电,危险!”老江在荣克的背后焦急的喊。

暴露在雨中的一群家属,看到惊雷过后竟然有一个圆乎乎的闪电,顺着歪斜的吊臂滚了下来,晃晃悠悠的朝这边飞,立刻鬼哭神嚎的朝屋里躲。

这道球形闪电,好似雨中顽皮的精灵,飘忽来去,围着浑浑噩噩不停前行的荣克转了几圈。

突然一停,然后嗖的一声撞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荣克一与闪电接触,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一样离地飞了出去。

“小克!”老江一声狂喊,从屋檐下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

一帮当地烂仔,帮乡里乡亲的闹事归闹事,却是古惑仔看多了的,自诩义气,也是不怕事的。

有人带头,立马冒着风雨也冲出来救人。

这帮烂仔平日对荣克是又佩服又烦躁的。

佩服的是荣克在当地属于优良品种,学习非常厉害。

重点大学不考,就有人争着录取。

烦躁的是荣克跟他们一起长大,有了这样的对比,就成了家人嘴中的别人家孩子。

被家长一提起来,就让人烦的不行不行的。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你这么一搞,还讲不讲义气了?

还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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