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从没有在大郎面前显摆过自己是因为同病相怜而把他抱了回来,而是总板着脸:“你小子若不是某善心大发了,早就喂了山中的野狼了。”

那时候的大郎已经会说话了,大人一样笑嘻嘻的回他:“是哟,阿大好不容易发了回善心哟。放心罢,我大郎总不会抛下阿大你的。”

每每听到这句话,廿八心里就会稍微的感觉到安心些,养儿防老么,自己无依无靠的,自然就要指望这个捡回来的儿子,若儿子憨些倒是不用担心,可他这么小就如此的妖孽了,廿八真担心某一天大郎会离开火原,就此一去不复返。

火原村就有过许多这样的例子。

比如村西头的憨五,他的两个儿子嫌弃火原太偏僻,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的时候,不知道是半夜呢还是凌晨一大早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而现在已经老迈了的憨五,在婆娘哭瞎了眼,哭哑了喉咙,终于两腿一蹬离他而去后,就此成了个呆子,成天就只会呆呆的看着东边的山头,从日头出来一直看到月娘出来。

大抵上,火原村里的每一家每一户,都是沾着亲带着故,几十几百年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近亲通婚却是难免的,这么几十几百年下来,不是亲戚的也就成了亲戚了。

当然,现在的廿八家除外。

这父子俩都是外来的,所以大郎这才十一岁,村里有小娘子的,就都和廿八打过了招呼了:“老廿八呀,大郎长大了可不能放他跑了哟,至少得让他在村里取上一房新妇罢?”

往往这时候,廿八就会摸摸那很是稀疏的胡子,微微的仰着头:“晓得哩,只是这事得看大郎自己的主意呢。”

“那是,那是。”说道的都会附和着,“大郎可不是一般人呢,可你毕竟是他阿大,大郎总会听你的,这孩子,心善呢。”

于是廿八的自豪感就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于是廿八就开始不自觉的充当起了村里的长者,大事小情的,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了。村里人因着大郎的关系,倒也默认了廿八这个外来的,年纪在村里顶了天也排在二十名开外的长者身份。

就连老村长,有点事情也要来找廿八商量一下。

观风看天,当然也是廿八如今的主要工作之一,不会劳作,但扯扯嗓子倒也不难。

虽说村里只要有点年纪的,其实都会观风看天,但自打廿八家的大郎九岁之后,这些会观风的人也不大敢确定自己看得是不是准的了,总是要从大郎那得到肯定的答复方才放心。

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的大郎成天就在山那头领着大伙开路,作为大郎的阿大,就担当起了观风看天的职责来,现在谁还敢拍着胸说自己一定会比廿八看得准呢?你准你生个有大郎十之一二能耐的小子来试试?

廿八依旧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村子中踱去,迈三步,扯一嗓子,迈三步,扯一嗓子。

于是就有那些在家的大小新妇或是娘子之类因上不了工地而留着看家的,听到廿八的声音,从门里颠颠的跑出来,抬起手搭在额头上,和了一句:“还真是要变天了哩。”然后就七手八脚的赶紧收起晾在院里的衣裳或是菜干之类的。

已是金秋之后,家家户户免不了要把冬天的被裳拿出来晒晒好过冬,还有冬天可没多少菜吃,所以菜干还是得晒点,哪怕是火原四周的崇山峻岭里,野味多的是,菜干却是少不了的解腻菜品,否则成天介的吃肉,是个人那也会腻不是?

“他阿大,谢谢了哈。”间或还有一两句糯糯的声音从廿八的声后飘来。

“紧着点收啊,收完赶紧给工地上送蓑衣去。”廿八头也没回,只是象征性的摆了摆手。

“晓得勒,就是让俺家男人淋出病来也不能让大郎有个闪失。”有一两声应道。

就这么着慢慢的踱着步,扯着嗓子,应和着大小新妇的话语,廿八走过了大半个火原村,到了村中祠堂门口,廿八一个原地转身,就要往家回。

“咣!咣!咣!….”猛然间,村西头响起了一阵阵忽尔急促忽尔断续的铜锣声,那是村里仅有的一面还缺了一角的锣,这些时日里,因为开路而被老村长从祠堂里请了出来给工地上用,大郎说了,开路总有些旮旯人不见人的,有个锣也能在有事的时候召唤大伙。

却不知谁把锣给带了回来在村头敲了起来?廿八莫名的心头一紧,赶紧回身,三步并两步一瘸一拐的往村西跑。

听到自从三年前老村长用来召唤村人去修路用过一次后再也没在火原里敲起过的锣声后,几乎每家都跑出了人来,一窝蜂的就往村西头跑去,甚至有颤巍巍的老头老太也迈着碎步一边跑一边念:“这是咋地了?这是咋地了?”

村西的老槐树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坐在老槐从地底上拱起来后又一头钻进泥里去而形成的一条足有一丈来长的天然木凳上,一手按着胸腹之间,一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被他挂在旁边低垂下来的树杈上的铜锣。那身板,整个火原村除了赵大不会再有别人。

只是他那几乎是蜷起来的身子,完不符合他那五大三粗的身材。

“大兄~!”离老槐树最近的一户人家是赵二,跑在最前面的也就是赵二家的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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