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当年乳母离开虞国公府的原因,说法是,乳母家出了事。可等钟韶大些后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按理,能在国公府做事,是人人求之不得的福分,且从妇人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她对旧主钟老夫人很是感念,既如此,她应该不会离开国公府才是。钟韶还记得,当年自己拉着她不让她走,乳母含泪说着抚慰和不舍的话,神色却莫名惶恐,口中哄着自己说不会走,转眼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国公府。

年龄小时还不觉得怎么,年龄大些后再想,总不免奇怪。

妇人闻言,又开始局促,低声道:“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娘子还记得咱们刚到国公府时,你还有位小弟弟吗?”

钟韶不记得,但听妇人这么一提,脑中隐约有些影子。

妇人道:“当时小公子还小,才几个月,他的乳母和我是旧相识,我们关系不错,经常会在一处说说话,她还叫我姐姐。我这位妹子性格好,长得也不错,喜欢笑。有一次,国公爷逗小公子时与妹子说笑两句,被夫人瞧见,夫人妒性大发,竟把我这位妹妹活活打死了。”

钟韶悚然一惊,霎时想到太子妃,母女两人真是一脉相承。

妇人道:“我真是吓破了胆,好好的一个人,刚刚还和我说话,对我笑,就因为男主人说笑两句,就被活活打死。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在夫人手里,比蚂蚁都不如。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做噩梦,有这样的主母,说不准哪天被打死的就是我。

因为我和妹子关系最好,还因为,夫人对娘子……连带着对娘子身边的人也瞧不入眼。她不能对娘子怎样,把我们捏死实在太容易不过。我私下哭求老夫人放我出府,老夫人心善,答应了,还厚赏了我。”

她低头擦了擦眼睛:“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娘子。”

钟韶摇了摇头:“乳母并没有对不起我。”

妇人道:“我那妹子死后,小孩子认怀,小公子不肯吃新奶娘的奶,小孩子虽然什么都不会说,但也有一颗想念人的心。小公子想念原来的乳母,天天哭,小小的人儿,那么娇嫩,如何禁得起这个,没多久就生病夭折了。”

钟韶又是一惊。

妇人长长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报应。”

钟韶心情复杂,既觉得可恨,又觉得可悲,心中沉甸甸的。

乳母离开后,她和徐濂又在房间坐了一会儿,直到妇人的车不见了踪影,两人才缓步下楼。

坐进车中,她道:“我现在才知道,活了二十多年,自己竟是个傻子,身边发生那么多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濂握住她的手:“别这么说,陛下身边每天发生多少事,后宫隐私更是数不胜数,他又岂能尽知?何况我们?”

他的话总是充满说服力,钟韶反握住他的手:“我今天才知道,我还有一位兄长,我想见见他。”

徐濂微笑:“放心,我来帮你。”

没几日,徐濂告诉她:“钟公子现在的住处找到了,在永安县的景宁里,不过,他经常不在家,而住在城外的竹林精舍中。”

“我们要去城外找他吗?”

徐濂点头:“钟公子洒脱不羁,没那么些繁文缛节,何况你是他亲妹妹,直接上门又有何妨?”

钟韶略觉心安。

又一个休沐日,两人来到城外,在一处郁郁葱翠的竹林前下车,刚进竹林,便听到一阵琴声,两人循声过去,看到一名男子在溪水旁弹琴。

两人没有打扰,远远等待,直待琴声停止,男子抬起头来,只一眼,钟韶便知道,这就是她的兄长,钟璟。

从青年俊雅的面容上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让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是血脉相连。

她的视线顿时有些模糊。

男人看到她,神情微微恍惚,似轻轻念了句什么,待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来的人是谁,神色冷漠起来,淡道:“你们是谁,来此何干?”

钟韶眼睛微湿,声音轻颤:“兄长,我是钟韶,你的亲妹妹,很抱歉,直到今天,我才来看你,二十多年,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

她的眼泪融化了他的冷漠,男人静静接口:“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女人亲生,但那个女人从来没有以亲生女儿待你,所以你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他叹了口气,“是这样么?”

她含泪点头,又摇头。

男人收了琴,把他们引入精舍,徐濂因他们兄妹要谈家事,自觉回避。钟璟也不在意,挥退了上茶的侍女,看向钟韶,不胜感慨:“你长得真像母亲,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一句话让她突然难以自已,她说不出话,泪水纷落。

钟璟轻叹:“是了,有那个女人在,怎么可能过得好,她那么嫉恨母亲。”突地冷笑,“都已经霸占了国公府,还心有不足,总想压母亲一头。

也是可笑,那年,听说她女儿得了太子妃位,她自己也怀了儿子,兴头得不行,盛装豪车去见母亲,炫耀她的得意。结果母亲什么也没做,只从容平和地依礼见客,那女人便气焰消,自惭形秽,俯身向母亲行礼。话没说几句,就匆匆离开,满面羞惭的样子,好像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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