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系的教授们还是以前的老面孔,迟灵瞳窘然地一一招呼。很奇怪,他们对于她的出现都没有表现出一点诧异之色。迟灵瞳的工作也很单一,替建筑系的学生修改设计草图,不需要坐班,可以把图纸带回家,但一定要在下堂课前送到学院。这些事情,迟灵瞳以前就为教授们做过,算是驾轻就熟。

萧子辰把她送到建筑系办公室就走了,她站在教学楼的窗前,看着林荫大道上有学生在上测量课,足球场上几个男生跑得挥汗如雨,小女生们捧着书,三三两两往图书馆走去。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只是今夕已非昨夕,物是,人非。

仿佛想重温一下往日的时光,她没有着急回家,在建筑学院一直待到黄昏,几个班的设计图改了一大半,还有一些,她想带回家去做。

“小迟。”下楼时,系主任从后面喊住她,手上抓着一张图纸,脸露为难之色。

“什么事,主任?”

系主任紧走两步来到她面前,“我有个朋友买了幢复式住宅楼,住了几年,不太满意,想整体翻修成英伦风情的别墅,教授们虽然学术经验丰富,但实践不多,你设计过欧洲别墅,能不能帮我看看图纸?”

“我……”

“就是修改,图纸我已设计好了,嘿,在你这设计天才面前,我算班门弄斧,你别让我在朋友面前太丢脸。你不太忙吧?”

“不忙,只是……”

“那太好了,麻烦你啦,小迟,时间不赶,你不要太着急。”系主任急忙把图纸塞进她的手里,不等她回应,又上了楼,“我还有个会。”

迟灵瞳握着图纸,有些哭笑不得。

手机响了。“灵瞳,还在学院吗?”萧子辰问道。

“嗯,但我准备回家了。”她慢悠悠地往大门口走去。

“好的,我等你。”

她看到了停在大门口的黑色君威,萧子辰站在车边,晚霞洒在他俊雅的面容上。“做得还顺利吗?”他接过图纸,扔到后座,为她打开前座的车门。他开了暖气,等车里暖和起来,才开动了车。“慢慢的,你会做得更好。”

“当然!”她弯起嘴角,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暮色渐渐四临,华灯像水珠,洒向城市的角角落落。

“子辰……”车拐向通往憩园的大道时,她转过头来唤他。

“嗯!”他挑眉。

“今天,我已经找到了那种感觉。”一朵笑意在她的唇角慢慢扩大。

“真的?”他突然把方向盘一转,车停在路边。

“设计房屋,还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以前,我只是在潜意识里抗拒着,因为一看到那些条条框框,我就会想起迪声,然后心很痛很痛。我只有催眠自己,不再设计房子,心就不会那样痛了。但现在,我的心很平静,我在那些点、线、框里,找回了从前的自信,虽然没办法一时灵感如泉涌,但我已经不会再回避。谢谢你推了我这一把。”

萧子辰真的有点激动,语音都抖了,“你本来就是一枚金子,被尘埃遮挡住光芒,我只是把灰尘掸去而已。你懒惰太久了。”

她的眼中泛起湿意,偎进他的怀中,“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会继续懒惰下去的。”

“你没这个机会了。”他朝她眨眨眼,笑得很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很充实,萧子辰又是教书又是忙行政工作,迟灵瞳俨然也成了上班族,是宅在家里的上班族。改作业,写贴,偶尔替别人设计一两个小工程,不过,她坚持都是以别人的名义,自己只做枪手。自信,不是一天建起来的,她想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还需要时间。

两家家长开始把两人的婚期提上日程,以前说起,迟灵瞳沉默不语,现在再提,她仍然不说话,但微微一笑。

于是,萧子辰悄然开始准备婚礼了。结婚好像比订婚麻烦多了,他又是跑青台,又是去省城,忙得很。

冬,渐渐深了,地处南端的滨江迎来了第一场雪,是场小雪,不大,纷纷扬扬地飞了半天,没等地面染白,就停了。气温冷得滴水成冰,迟灵瞳从图纸上抬起头,跺跺脚,呵着手,站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冲一杯奶茶。

萧子辰今天是下午的第一堂课,她也闷了一天,想着不如出去转转,顺便和他在外面吃顿火锅。想起火锅,不禁咽了咽口水。

锁门时,接了通电话,是化妆师的。“真是大快人心啊!那个……那个跑到你订婚宴上去闹的女人,哦,电台主持节目的,出事啦!”

迟灵瞳一愣:“你说重点。”

“她主持黄金档走的不是寻常路,不知谁漏了风,人家老婆跑到电台去闹,和她打了起来。电台迫于压力,把她调到了其他部门。她活该倒霉,又发了趟高热,把嗓子给烧坏了,现在讲话像只公鸭子,电台里的人都把她当笑话讲呢!”

她拦了辆出租,向司机说了孔雀的地址。又开始飘雪了,风呼呼地刮着,大衣下摆不停地摆动。她呵了一口气,瞬间化作白白的一团。

掏出手机给孔雀打电话。手机关机中。她黯然地闭上眼,握着手机的手战栗得厉害。孔雀已经习惯了五光十色的生活,让她返朴归真,她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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