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雪,恰逢三月好光景。

窗外两个孩童正嬉戏玩闹,一点也不怕那柳絮般的雪。

阿靖望着窗外发呆,怔愣时候一剪倩影闯入眼中。

鹅毛大雪,白梅树下,身着辰砂红披风的女孩正嗔怒地赶着孩童进屋。

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女孩乌黑的长发上,愈发显得她明眸皓齿、楚楚可人。

女孩似是知道阿靖正盯着她,明艳动人的脸上染上一丝薄怒,“夫子说偷窥乃非君子所为。”

阿靖笑了笑,道:“夫子亦说过食色性也。”

女孩一时无言,只得佯怒道:“胡言乱语。”

阿靖不再玩笑,正色道:“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原谅。”

女孩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地望着阿靖,双手捧着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没事,你给过我赔礼了。”

女孩接着道:“我叫段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取其蓁字,你呢?”

“阿靖。”

“你姓什么?”

阿靖张开口本想说无姓,可话到嘴边变成一字:“林。”

“蓁蓁,不许胡闹。”

一声训斥从不远处传来,声音浑厚有力。本是斥责之语,可语气却满是宠溺。

段蓁蓁转身扑向那身长七尺、气度儒雅的男子,娇笑道:“阿耶,你莫错怪我!”

男子将本要发泄的怒气变为无可奈何的叹息,“都多大了,还如此胡来,下次定要罚你。”

蓁蓁环着男子胳膊轻摇:“阿耶才不舍得呢!”

“北疆地僻,人心险恶。何况你一介女子,整天在军中厮混成何体统!高槊也由着你性子胡闹,真是……这次必是罚了才改!”

蓁蓁撇撇嘴,嗔怒道:“高将军明明立了功却要因女儿受罚,阿耶你这是公私不分,赏罚不明!”

“你呀,这张嘴也不知像了谁,你阿娘的温婉贤淑你倒是半分也无!”

阿靖望着那年近不惑的男子,暗吃一惊。他虽只见过男子数次,却印象深刻。

男子看向一窗之隔的男孩,笑道:“小女顽劣,小郎君见笑了。”

阿靖拄着拐杖艰难行礼:“一别三年,大人如故,晚辈这厢有礼了。”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不过一介无名小辈,不敢造次。不过先师曾与大人相交甚厚,先师名林潜字起云。”他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岫岩玉竹佩递与段绍,“此为先师之物,大人若不信可亲自查验。”

起云,多久没有听见有人唤这个名字了。记忆像是洪水从脑海中不可遏止地袭来,仿佛还是那个盛夏,隽秀飘逸的男子不厌其烦地握着他的手一遍遍书写翰林夫子留下的课业。身旁还有个不停聒噪的英朗少年笑他愚笨,而后被男子一把推出书院。

可惜这一切都早已过去,一把大火将一切都烧得片甲不留。他们终是天南海北、生死相别,再不复初识少年了。

只是起云哥哥,我还守着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誓言,你怎能食言呢?

屋内少年郎的面容与起云渐渐重合,男人垂眸掩住汹涌的情绪,再抬眼时目光已化为三尺寒冰。他没有接那玉佩,只是硬声道:“小郎君认错人了,我段绍从未与你口中之人相识,更无甚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