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比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小娃娃,不过他能估摸出叶念安此时脸上该有的反应。

“睁着大眼睛,一脸愕然的望着自己渐行的背影足够远之后,紧绷的小脸才会些许放松。

适才自己那一挥,定是给这小娃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释比双手叠背,佝偻着身子,一边向村子走去,一边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

他越想越兴奋,感觉自己消失多年、曾经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大将风志似乎又重回到了手中。

他忍不住偷偷回望,想为自己的推测画上一个完美句号。

眼前的一幕逐渐在释比瞳孔中变得清晰,他那堆叠着深浅皱纹的黑黄色瘦脸从扭头看清画面时起,自信转为惊愕然最终又被自嘲爬满。

他神情黯然地转过头继续向山下走去,只是那隆起的后背又弯了几分。

巫师老了,巫师也确实老了。

“巫师爷爷越来越老了,老得快糊涂了。”叶念安心下嘀咕着。

念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被欺负一辈子,也不知道巫师会回头看到他捡野菜被震撼到,更不知道巫师留下的那句话已被扎进心里如四月青草生根发芽!

他只知道今晚要是不把野菜挖回去,晚上就得饿肚子。

“大娘,我回来了!”念安在村头小河把嘴边的血迹抹洗了干净。

“娘!娘!念安哥哥回来啦!”

屋里传来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语气里满是开心。

话音刚落,从昏暗的内堂房跳出一抹绿色身影,脚步轻快跑到叶念安身边。

“慢点呀,一会大娘又要训斥你不像姑娘家家了。”

叶念安抬起右手揉了揉秦梓欣梳起的双髻,望着小姑娘微微上扬的清秀小脸,眼睛弯成了天边新月,满是欢喜。

“又揉我头发,我和娘等哥哥好久了,再不回来,娘都要出去找了。”

秦梓欣小脸微皱,佯怒着要去拿掉停在发髻上的手,可举到一半却直接挽住叶念安胳膊,开心地拽进了堂屋。

苦菜在滚水中抄过,撒上碾碎的盐巴。白英熟练处理着手中的苦菜,又从锅里端出几个炊饼同放在桌上。

淡淡月光,透过纸窗留下昏浅光影。叶念安嚼着口中野菜,一丝涩苦如细雨绵密侵蚀着嘴里被牙床垫开的伤口。

自懂事起‘妖胎’这个伤疤就一直跟着自己,下午仿佛被村长的霸道儿子一爪子掀开了血痂,露出红白肉芽。

原来“妖胎”不仅是受奚落,是没人和他玩,还有挨打挨揍。

“大娘,他们为什么叫我妖胎?”

叶念安终是七岁娃娃的心性,想到了就按捺不住要问出来。他咽下苦菜,昂起头满眸清明地看着白英。

白英头也没抬,随口说了句:“他们瞎说的,你就当没听见。”

“可他们打我了!”涨红了小脸的叶念安一副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伸向苦菜的筷子顿在半空,如找到了出口一下从白英手中滑落,发出脆亮的落地声。

面对念安的质问,白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年叶清明夫妇初到横谷寨时,日子虽然也是清贫,不见得比现在好过多少,但是互相扶持着也充满了温情。

哪晓得,世事难料,如今只剩自己活在世上。唉!自己受些苦楚全不碍事儿,就是苦了两个娃娃呀!。

白英抬起头看着叶念安略有青肿的嘴角,满腹悲凉心酸,泪如泉涌。

白英的痛哭让叶念安抑制了心中疑惑,他静静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入眠。

白天挨打与大娘痛苦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交叉重复。

哪个瞬间,一片乌云擦过月亮,暗了叶念安月色下的清亮双眼,像极了那日巫师挥出的衣袖,将他裹进黑暗。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夜深人静的村寨传来更夫‘镗——镗——’的打梆声音。

这打梆声好像一场春雨,将释比巫师白日里埋进叶念安心间的种子催生出一株大树。

叶念安满心满脑萦绕着这句‘今夜三更到村尾东山……’

叶念安思索着悄然起身,把枕在头下的衣物抱在怀里,摒着呼吸、光着屁股走出堂屋,才轻舒了一口气,歪歪扭扭地套起裤子。

迎着微寒春风,叶念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村尾的东山走去。

当然,他不想吃一辈子的野菜,他只想不再挨打,不再让大娘哭。

今夜还有一个人与叶念安一样等待着字正腔圆的三更声响。

释比站在东山顶上,任由山风如潮水般一遍遍地洗刷着枯瘦身体。

微眯的双眼盯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山路尽头,半晌不眨一下。

几日前的清晨,释比从口中吐出鲜血。脑袋整日昏沉,许久以前发生的事情愈发清晰起来。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必须要提前做一些事情,和上天争上一争。

他相信叶念安会来,他只能相信叶念安会来。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更夫的打梆声穿透黑暗传进释比耳中,盘旋在周身的凄冷山风也寻了个空子沁入他的心里。

释比干瘪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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