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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看见蒋道长展现在眼前的这本书时,我却是似是而非的,因为那天我无礼地掀开我父亲的衣襟,从他贴身的汗衫里抢出这本书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怎么看清楚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只是随便在手里翻着抖了两下,以为父亲是在书里夹带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见没有东西从书里抖出来,我顺手就把书交给站在我身边的吴斌。至于是什么样的一本书,我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就一本泛黄的普通线装书。

不过,我及其无礼地从父亲衣襟里抢出一本书这件事,我倒是记忆犹新的。

其实我父亲的衣襟里藏着东西也是我发现的。

当抄家的过程已经接近尾声的时候,我突然瞄见我父亲的神色有所变化,而且他的双手一直在胸口抄着。我一下子就对我父亲扣得严严实实的衣襟起了疑心。

知子莫若父,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同样有效的。我果然就从我父亲的衣襟里抢出一本书来。

我记得当时我爷爷也在场,只是经过蒋道长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当初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当我从父亲身上搜出这本书的时候,我爷爷几乎是哀嚎一般地冲我大吼了一声:“莽子啊!你狗日的这是在作孽啊!你咋就六亲不认到这步田地了啊?”

当时的我是被一股子热血冲昏了头脑的有为青年,所以爷爷的这声哀嚎对我根本就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当然也就没把爷爷的这声哀嚎当作一回事儿了,直接给忽略了。

谁让我当时跟我爷爷和我父亲是敌对关系呢?我得站在立场和原则这边,对不对?

但当我看到蒋道长拿出的这本早已经泛黄的线装书时,内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惭愧的情绪。

蒋道长只是将书在我眼前晃了一眼,然后就收了回去,而且同样是掀开衣襟,揣在了他贴身的胸口处。

什么样的一本书,显得这么宝贝?而且都朝衣襟里藏!

藏宝图还是无字天书?

扯淡吧?

不过书的封面上有“山海经”三个字我还是一眼就瞅见了。后边还有几个字我却没怎么看清楚。蒋道长收回去得太快。

字却都是甲骨文字体。

我认识甲骨文,这个还真不是吹牛。

我小的时候,我爷爷别的什么没有教我,还真就教过我认这种字。

我认识这种字和我爷爷教我认这种字都不是刻意为之的。爷孙两纯粹就是无心插柳的意思。

我爷爷喜欢在结实的物件上刻字,刻的就是甲骨文。

牛骨头,牛角,斑竹片上他都刻,还在小石籽儿上刻,而且乐此不疲。

有时候我显得无聊,就会在一旁捣乱的同时,看他在物件上刻字。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爷爷才教我认他在上面刻的是什么字。

其实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样的字儿除了我爷爷和我认识,就没有第二个人认识了,我连拿出去显摆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对于我来说,这种字认识跟不认识也没啥区别。外间的人也根本不会知道我有这本事。

我爷爷都是关着门教会我认识这种字的。

我敢说,就是我父亲,也不一定认识这种字。

因为我父亲写的毛笔字,全部是天书一样的狂草,这在当时的我看来,跟鬼画桃符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一个字是正经的。

正经的人不写正经的字,这不扯淡吗?

可是偏偏就有人说我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写得出神入化,连我爷爷也这么说。

这我就真的不理解了。于是我对父亲爱写毛笔字这爱好,极端地鄙视也就顺理成章了!

后来,当我意识到我父亲写的狂草是极有收藏价值的墨宝时,试着托我爷爷,想求父亲写一副字挂我办公室,父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当时都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尴尬。反正心里不得劲儿了好几天。

事后陶璎珞还调侃我说这是我当初六亲不认应得的报应!

对陶璎珞的这种调侃我无话可说。

所以,那个时候连识甲骨文都能够认识但却不知道还有书法这档子事儿的我,不知道是属于无知还是愚昧,现在想想都还禁不住的脸红。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事情还真的不能全怨在我头上。

我爷爷和我父亲当时都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可是他们就是不把我朝这条道上引。追根究底,责任方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当我这样跟陶璎珞辩解的时候,陶璎珞却说也许当初我父亲和我爷爷都不看好我,觉得我就是块朽木不可雕也的废料。

我知道陶璎珞说这话又是在调侃我。

其实当时的情形是我爷爷审时度势的结果。

他老人家是有大格局大智慧的人,他早就知道我在什么阶段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对我一直保持着足够的信心和耐心,而且从来不急。

而我最终如他所愿,成为了一枚有用的楔子!

他含笑九泉!

我的办公桌上至今摆放着一个犀牛角的笔筒,笔筒上面有我爷爷刻的四个甲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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