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学院,西面围墙。艾莉原本坐在墙头,托着腮思考人生。

上辈子被她抱过的那棵歪脖树还在,只不过枯了很多。她右半边屁股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处在打着缝合线结痂中的状态,刚刚表演时太过投入,一屁股摊坐在椅子上,现在伤口在隐隐作痛了。她一脚搭在歪脖树上,便可舒服一些。

当然,这是“原本”的状态。

她还没消停多久,一个戴袖标的阿姨便从大老远冲过来了,大喊道:“下来!什么系哪个班姓名学号!”

艾莉一惊之下连滚带爬地落下了地,动作有些快,伤口便更疼了。她记得上辈子纠察纪律的都是行政老师,戴袖标的都是管杂务的,一个个两耳不闻窗外事,谁知道现在阿姨们的职权变得这么宽了。

艾莉一下来就被阿姨揪住了衣服,连声说:“我不是学生啊阿姨,我都毕业好多年了!”

阿姨:“看你这长相是表演系的?”

艾莉:“您火眼金睛。”

阿姨:“毕业了?”

艾莉认真道:“我都毕业第九年了,演过不少角色呢,您仔细看看认不认得我。”

阿姨果真仔细瞧了瞧,然后激动地说:“表演系的学生,演得一点也不像。你看看自己有哪点像个明星样子?表演要动脑子,你让我仔细看你认人,好歹得整成安成碧啊!还毕业九年,九年都三十岁了,哪个三十岁的女艺人还跟个猴儿似的坐墙头!”

艾莉哭笑不得,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身上穿的是普通的长袖长裤,头发扎了个普通的马尾,还捂着疼痛的屁股导致站没站相——还真是一点艺人的样子都没有啊。她感叹道:“您说得有道理,但我认识个差不多大的影后还徒手爬三楼呢……”

阿姨:“你当阿姨活在梦里!姓名学号!”

艾莉于是和阿姨纠缠不休,她要报也只能报自己那古早的学号,可是阿姨认定她就是在校生,死活不松手。就在这焦灼的战况之中,艾莉觉得自己的伤口愈发疼痛,甚至似乎流出了一些什么液体。这要是伤口炸了可不太好,她今天穿的是个浅色裤子啊!

焦急之中一抬头,只见明媚的金色阳光中缓缓走来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衣摆翩跹,逆光的暗色人影镶着金,若是心情舒畅之人,自然会以其为从天而降的仙子,若是心情淤塞者,则会当她是刚被雷劈过还冒着火星。

艾莉自然是这后者,她大喊:“霁闻溪!你缓缓走来个什么呢!还不来救我!”

光里那人影这才迈开些脚步,便显出今天,她的步子比一贯的沉稳多了点轻快。

“您好,她不是学生,是我的艺人。”霁闻溪不失恭敬地将阿姨与艾莉割开,挡在艾莉身前。

“哦!我认得你!你是,方周的那个……”

“让您费心了。”

待到阿姨走得没影了,艾莉才想起来:“你快看看!我的裤子!”

霁闻溪眉心一皱,脱了白色的风衣,里面是她常穿的黑色衬衫。现下她一身黑,像只鸬鹚,艾莉觉得这才比较像她的风格。

她将风衣递给艾莉,“系在腰上。”

艾莉拒绝。

她的深色外套也可以脱,既然如此便不好弄脏别人的白色衣服。霁闻溪却很是□□,将她身子一转背对自己,拎着风衣两端,从她双臂之下抱过去,不松不紧地在腰间打了个结。

后来两人从卫生间出来,艾莉的伤口已经被霁闻溪处理过,现在,上面已经封了一块撒了云南白药的纱布。

至于在卫生间隔间里的时候,艾莉一开始如何拒绝她和自己一起进入隔间;如何不情不愿地扒了裤子弯下腰提臀;在霁闻溪为她处理伤口时,又是怎样不愿意脑补隔间内的体位;刚要出去的时候,却遇见携手上厕所的两个学生妹,被低声说了句“那里面有四脚兽”……

以上种种尴尬,我们就不要再提。

鉴于越沉默越尴尬,艾莉紧了紧腰上的风衣,开始找话。她首先对霁闻溪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自己,表示赞赏。

“没什么,很好找。”

艾莉便不问为什么,因为知道她必然以一句无用的“我太了解你”作为回答。紧接着,她想起自己让此人过来找她的原因了。

艾莉立起手指,“我要向你郑重强调,我不尴尬。你不要和别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下回人家误解了,你记得要解释一下。”

霁闻溪:“解释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霁闻溪瞧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着步子前方的地面,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颤得很明显,“我不知道有谁误解了。”

“……”

艾莉心想,这还真是没法埋怨她。别人误解了什么自然不会当面告诉她,你也没法强求她对人读心不是?

霁闻溪突然又问:“你不尴尬?”

尴尬也不能告诉你啊。

艾莉挥挥手,“我以比你多出的五年人生经验告诉你。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爱啊恨啊都会随时间飞逝,唯有尴尬这种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尴尬。所以从现在做起忘记尴尬,就是拯救未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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