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歇尽可能的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并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回落到这步田地的。他在人际关系上得心应手,但要让他被气场全开的炎天宸和卫植夹在中间,未免强人所难。

本来开府宣见按部就班,紫宸殿正殿文和殿一次只放进一位备选,炎天宸外在场的只有罗烈、杨龚、袭香和他江歇。

江歇之前对这些渴望攀附东宫的备选们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还是通过他们的文章和资料了解。实际见到他们,他对一些人的不成熟的初始印象大有变化,将心比心,他尚且有这么大的改观,更可况识人的思想跟他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炎天宸。几个人见下来,他不禁庆幸自己大姐对宫学派的影响力并顶了二姐的名额进宫当差,否则以他的综合条件,如何也够不上跟这些学富五车,声名远扬的精英们同台竞技,更遑论列席炎天宸的班底。

然而大摇大摆代替下一位备选走进文和殿的卫植使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昨天雍国帝姬和卫家公子的冲突是整个禁宫近几日最大的新闻,虽然他们冲突时禁宫的保留节目,但每一次都让大家不由自主的捏一把汗。这两个人都不是会示弱的主,每次只能等他们把这事放下不提,否则冷战期每一次见面都是对周围人的折磨。

而处在冷战的时候,卫植拜访紫宸殿是前所未有。鉴于炎天宸对他疏远的方式是温水煮青蛙,所以他拜访的权限尚未取消,开府宣见也不是祭祖或庆典类的严谨场合,照惯例也就没有人拦他。作为世界上最了解炎天宸的人,他坦然利用这份了解,向帝姬又一次宣战。

“雍国继业帝姬殿下。”

卫植轻抖袖口,撤步跪下。

鸦雀无声。

卫植,不从父母,不敬鬼神,不尊君上,唯从本性的卫植,对从三岁起就只是“宸丫头”的炎天宸跪下,大礼相向,江歇不由得怀疑自己被所有的感官欺骗了。

作为炎天宸众位嫡系心悸的根源之一,卫植又一次成功操纵着他们的心电图在波峰和波谷间反复横跳。

“卫卿。”炎天宸有样学样,搭起自己迎战卫植的张良计的过墙梯。

“奉倾尊陛下御令,自今日起,植入职紫宸殿帝姬官署,任监事,植定当恪尽职守,忠直行事,与诸僚共勉,为宸殿分忧。首务即从听开府宣见,观情谏言。”

江歇虽然不知炎天宸有意疏远炎天宸,但卫植的金石之声尽皆入耳,炎倾委任卫植为监事,这个职位只有从六品,职权也清晰无比,那就是炎倾本人在紫宸殿的代言人,监督炎天宸的一言一行,有权根据炎天宸的行为提出相应建议,并将炎天宸的言行上报炎倾。在此之前,为表信任女儿,炎倾从来都是空置这个职位。

风云突变,江歇已经可以想象这位新晋监事的消息一旦传出,那些封王、士族、清流会如何闻风而动。江歇心理打鼓,是女皇不信任帝姬了吗?还是迷惑封王们的烟雾弹。江歇脑内千头万绪,他思虑了无数种可能,作为炎天宸铁打嫡系,他真心为帝姬担忧。而他也能从各位同僚,哪怕最为没心没肺不敏感的罗烈脸上读出类似的隐忧。

“宸谨遵圣谕。”炎天宸起身向未央宫方向行礼算是谢恩,“卫卿请起,请下一位特考举子,卫卿仔细看,斟酌建议。”

江歇就看着卫植大大咧咧入座,挑衅地看了帝姬一眼(当然被无视了),这位“帝姬监事”正式上岗。

“下一位是,呦,这可真是巧了。”卫植朗声道,同事将名册高高举起,遮住阳光,生怕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江歇也想说巧,因为这个“下一位”就是那篇辞藻华美,立场鲜明,行文间恨不能拱到炎天宸眼皮子底下自我推销的《削藩论》的作者宁邑。

“帝姬殿下。”宁邑不愧是大儒谭里美(1)的妻侄,礼数周全,让这一殿包括江歇在内的内官武夫们自愧弗。

“宁邑宁发秀(2)?,这字是谁给你取的?你姑丈谭公么?还是令尊令堂?”炎天宸问道。

“禀宸殿,这是臣自己取的,双亲去的早,姑丈......不轻易为人取字。”

“发为麦子舒发,秀为长穗。你志在农桑,怎么又学了文?”

“农为民生根本,民为大周根本,臣取发秀二字一为言志,为生民立命,惠及大周根本;二求前程似锦,如麦谷长势喜人。并非志在农桑,不过臣幼时长在田间,确实精于此道。”

江歇很欣赏这个回答,但也不免觉得诧异,宁邑的资料他粗粗看过,他是大儒的亲戚,资料上的确说他长在乡间。但江歇的想象里“长在乡间”是乡间别墅的乡间,怎么会需要自己下地干活?

“字是好字。”炎天宸道。

袭香用终端戒指调出《削藩论》的投影,对宁邑发问:“你的应试之作可差你平日文章甚远,除去辞藻堆砌,别无可取之处,难不成你平日是着人带笔,这不有辱你姑丈谭公门楣?”

“姑丈门楣有臣妹发扬光大,与臣并无干系。至于这《削藩论》,题目于宸殿已是最大的可取之处,臣愿为殿下削藩之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要妄自揣度殿下之意!”袭香佯怒道,“皇畿与封国以和为贵,双伪迷惑陛下,致使兵连祸结就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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