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月中景,音动风外情,凭惹灵空意,纤纤是行云

暮色初掩,秋气渐收,孟月微启,皎波薮丘。循着那斑驳光影的乔枝灌木,随顶处一览而下,便能见到在几簇野竹蓬立的落处,舍着一间小小矮庙,青砖黑瓦,破壁危窗,端的是个萧瑟所在

似这等样个荒野庵地,此刻内中却是烛火摇曳,声浸四垣

透过窗棂缝隙,依稀可见得厅里中央位置,俏立着一个娇巧的身段,正是那鹿倩儿,你看她:

明眸灵动澄危蜡,玉手掇器伴新风,樱桃唇里芬芳吐,分明宫商醉人魂。

一曲奏歇,鹿倩儿将葫芦丝向鞢带上一挂,拍拍手,抬目觑着前首方向不远站着的青祁几人道:“好了,曲儿也听了,你们若无别事就请回吧”

青祁却是心中若有所失的道:“敢问仙子方才此曲可有藏私?怎么听来,分明失了些怡人神思的韵味,若不然,就请再献一曲如何?”他说着话,眼睛却期顾着鹿倩儿身后的黑儿盯视

鹿倩儿嗔道:“你这人恁的闲缠!总来这曲子就是我与黑儿嘴里吹出来的,是好是歹怎有变化?无非全凭客官门当时的心境自生出许多品鉴高低来,想是你那日与今时思绪迥异,所以便觉得曲儿有些差池来”

青祁给她如此一说,一时心下也有些意处,但毕竟那日之曲实出黑儿之口,总要听得她起律,才好再作分寸

当下见他眉目一转道:“难得我一众人等奔此外郊求得天音,只是一曲委实难以畅怀,你们出艺既是本为赚钱,那我现出一两纹银。。。”说着冲着黑儿点头示意道:“诚请这位仙子再谐一雅腔,不知能可为否?”

要知道吹奏一曲葫芦丝,也就是作价十文的收入,一两银子,足能让他们吹上一百遍了,而目下却只需动上一遍“嘴皮子”,那银子就能装进自家腰包里来,如何不教得人眼馋?

鹿倩儿避开黑儿那蠢蠢欲动的眸光,玉手张开五指向前一送道:“既然青二爷如此慷慨,那叫黑儿再奏在一曲也是无碍”

黑儿眼见着鹿倩儿得了实钱,自是秉着“人丑话不多”的本份,伸手接过递来的葫芦丝,捧在掌里就是一阵好吹

青祁听得一时,不待曲终,就止住黑儿冲着鹿倩儿道:“怪哉,听这第二遍,越发的与那日的差得远了”

鹿倩儿狡黠道:“想是那日人多忘性,一时都在兴头上,散着影响,所以觉得难忘”

青祁料得对方不至作假把他来哄过,岂有卖曲人不图着别人“赞曲”的道理?一时但又看不出其他的蹊跷,只好把对方的话来作省

一直静默一旁的儒雅老叟此时忽然说话道:“在下古昌海,二位姑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绝艺,实是教人好生佩服。更难得的是这庵中还收养了十数名年幼的乞儿,古某原是爱佛之人,极是欣赏这类儿心善人物,若不介怀,古某商船之上因常有客宴,二位姑娘倘能得空闲,还望能得趋贵趾,常来献奏”

鹿倩儿觉话人耳,就抱拳道:“客气,客气!空闲时节一定拜访,只是古先生到时可别嫌我二人献丑就是”

古昌海含笑道:“岂敢,能来便是妙事,怎有厌趣之理”

青祁自忖前曲难复,心生寡淡,只说道:“惭愧,无端叨扰二位仙子一场,他日一定请酒谢罪”

鹿倩儿故作愀然道:“青二爷左右嘴里只叫着仙子,偏偏那人家却生得丑陋,你这就叫做假恭维,真难堪,倘再这般取笑,我与黑儿便再难睬你了”

青祁哂然道:“两位其仙在音,其美在心,唤上一句仙子,实出肺腑,既生不喜,少不得他日也只叫上一声姐姐做账了”当下一

抱拳,领人自去了

一行人踩黑踏月,不多时上了官道,只听得古昌海正说道:“如此看来,这听曲作乐岂不竟也同了那填词写诗一般,全凭一发灵感,以触生极雅之怀了”

青祁闷闷道:“多半便是如此,总来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也罢,且就去古先生商船上疏狂一场,以畅吾心”

古昌海道:“那商船泊在郊下,便专一收些临山之人猎的野味,皮革,菌菇之类的山货,而船间亦不缺了些海里鱼鲜,此番一饮,当真可算得是“山珍海味”来做美,甘酒巨觞通达旦了”说完一众不觉大笑

青祁道:“此番与古先生交易,比起从前,更觉令人可喜,尤是那一些猫眼子,红玛瑙,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货”

古昌海道:“这些在海外本算不得是什么新鲜物事,倒是你们青家出来的布料子,才是奇货可居,外方人喜欢的紧”

青祁道:“只是可惜家妹偏要忌些这类走私买卖,不然你我间的互通有无,又此能是这样儿等偷偷摸摸的小局面”

古昌海哂笑道:“说来你们这豆沙县区区一小邑,内中女子倒是多有出奇,不说方才你我顺道拜访的那两个曲伶,便是你家那位强势的三妹,也足可令人刮目相看”

青祁冷哼道:“她即便再要强,终归不过一介女流,又哪里经得什么大事”

几人一路说笑,移时登船作宴不题

“逸哥,这宅子可比咱县老爷的还阔,要是每天都能撇着横刀从这富贵门里晃荡个进出,总算没白来这世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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