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怒号,阴云密布,霎时便吹落了天边那轮昏黄的太阳。聂清臣茫然地看了看天空,下意识地说道:“好像又要下雪了……”

昨晚那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饮马岭驿站,居然在一夜之间便付之一炬了,此情此景,非是亲眼目睹,殊难逆料。

慕容慈怔怔地望着数十道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只觉得心惊肉跳,栗栗危惧,隐隐又多了一分侥幸之意。倘若昨晚不是异想天开地拉着聂清臣去偷酒吃,那么,自己是否已在睡梦中葬身于漫天火海了呢?

两人情不自禁地对望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愕、恐惧、疑惑、愤怒......慕容慈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恰似此时二人凌乱的心情。

良久,聂清臣小声唧哝道:“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好端端的一座饮马岭驿站,难道就这么毁于一旦了?慕容,我记得昨晚那几幢楼里足足有数百人之众,莫非他们就听不见也瞧不见?莫非他们便听之任之,束手旁观不成?”

慕容慈面色苍白,喃喃回道:“可要是他们全都死了呢?”聂清臣虎躯剧震,浑身上下禁不住抖颤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数百人的生死,这是何等耸人听闻的人间惨事!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此时被慕容慈一语道破,便再也按捺不住,飞身便往西面山坡上的五幢小楼奔去。慕容慈咬了咬牙,随即也跟在了他身后。

不多时,便已是奔至九福楼前,触目一片断垣残壁,浓烟呛鼻,惨不忍睹。废墟上已无明火,但暗焰犹在肆虐,伴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无情地吞噬着四周一切可燃之物。

慕容慈蓦然一声惊呼,踉踉跄跄地躲回了聂清臣身后。但见废墟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死状皆是惨烈无比。或身首异处、或开膛破肚、或手折腿断……更多的尸体已被烈火烧熔成了一具具不成人形的焦尸,空气里弥漫着熏人欲呕的糊臭味,令人几疑是不小心踏入了九幽黄泉下的修罗地狱。

聂清臣瞧的是目眦欲裂,怒火中烧。他怔立片刻,大步上前,颤抖着细细打量火场里的每一具尸体,他的喉咙彷佛被谁扼住了一般,心里空荡荡地,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难受。

慕容慈不敢多看,颤声道:“公子,我......我心里害怕得紧,原来......他们真的都死了......”聂清臣忙闪身掠到她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慕容慈顺势扑入他怀里,终于哭了出来,“要是......要是昨晚我俩没走,会不会也......”

聂清臣忙温言慰道:“不会,我拼死也会护得你周全!”他顿了顿,忽地心底一黯,转瞬又是满腹悲愤,厉声说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被杀死后,再举火焚尸,欲盖弥彰,天理不容,施此暴行者,与禽兽何异?”

他心里的惊惧与愤怒越来越盛,拉着慕容慈便往下一幢楼疾掠而去。每过一楼,心中便冰冷一分,待到二人奔至最后一幢小楼,他心中悲痛暴怒,直欲发狂。西坡这五幢小楼里的莘莘举子、南北商旅、贩夫走卒……上上下下数百人竟是一夜之间全部死绝,并无一人活口!老人、小孩、书生、仆从……死状相同,残忍暴虐,惊怖狂乱,痛楚已极。

聂清臣想到昨晚这五幢小楼里喧哗吵闹、人声鼎沸的诸般情景,顿觉全身剧颤,悲不可抑,突然仰天怒吼:“天底下岂有这等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禽兽?聂清臣但有一口气在,必将手执三尺长剑,为这清平世界斩妖除魔!”。

慕容慈见他嘶声怒吼,面孔扭曲,说不出的狰狞可怖,心下害怕,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公子,你......你这般好生吓人。”聂清臣听若不闻,只是嘶声悲吼,心中那股悲怒仇恨之火越来越是炽热,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他蓦地转身,朝饮马岭驿站主楼方向飞掠而去。

慕容慈失声道:“公子,你去哪里?”聂清臣头也不回,咬牙切齿地说道:“饮马岭驿站有驿丞,有驿卒,更何况昨夜徐大将军也驻军于此,为何他们也不管不问?”

慕容慈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惶恐惧之色,大声呼喊阻止,只可惜聂清臣势如奔马,眨眼间已是奔出甚远,风声中自是听不清她的呼声了。慕容慈蓦一顿足,咬牙追去。

不知什么时候,漫天又落起了纷纷扬扬的细雪,慕容慈强忍着心底的惊惧与不安,一路足不沾尘,奋力追随着聂清臣的身影。待到她气喘吁吁地奔到饮马岭驿站主楼时,聂清臣已然在风雪中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恒古常存的雕塑。

慕容慈悄步走到他身前,轻轻拭去落在他面上的雪粒,柔声道:“谁也不愿见到这般惨绝人寰的事,你也别平白着急,坏了自己的身子骨。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一介布衣就能担当得起......”

聂清臣缓缓地点了点头,木然说道:“方才我都瞧过了,驿丞死了,驿卒也全死了,可是......”他突然提高声音,“大将军徐恭的人却一个也没瞧见!莫非......莫非这等惨无人道的大屠杀,竟是徐恭所为?”

慕容慈慰道:“此事咱们并没有亲眼目睹,也不能就此认定便是徐恭作的孽。不过,就算是徐恭施此暴行,咱们人微言轻,身份卑微,又能有什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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