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从小就有所依恋有所牵挂的男孩子,实在令她伤心不已。她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他的所作所为也令她难以理解,再与众不同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呀。

偷偷地流过一场泪水后,她发誓不再理会他。她看清了一点事实,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可是,当她看到那父子俩的矛盾冲突越来越激烈,看到他被他的父亲贬损得一无是处,她又暗暗为他叫屈。

当她听到柳其顺和他的对象肆无忌惮地冷嘲热讽,她更是觉得难以忍受。她喜欢的人,还容不得别人去贬低。

她正要冲过去跟柳其顺理论理论,却见柳晓楠扔掉锄头发疯一般跑掉,那孤独倔强无助的背影令她心碎。

她跟在他的后面追过去。就算全世界都不待见他,她也要和他站在一起。

她从没见过柳晓楠跑得如此疯癫,像匹桀骜不驯的野马一路狂奔。她追赶不上,不知道他体内爆发出一股什么样的可怕力量,越追越感到急迫紧张和不安。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让他跑掉了,有可能将会永远地失去他。

当看到他像一只被击中要害的野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才放缓紧追不舍的精疲力竭的脚步,慢慢地靠近他。

他那低沉的哭声震动四野,把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化成了一汪水,在他最为脆弱的时候,她却变得沉着坚定。

关小云哄劝着柳晓楠:“男人流血不流泪,你再哭下去,我也要跟着哭了。”

柳晓楠低垂着头,闷声闷气地说:“小云,借我一点钱好吗。”

“你要多少?都给你也行,你想干点什么?”

柳晓楠抬起头,一脸泪水地望着河对面:“我要离开柳子街。”

他想好了,他要去找高中时的同学于智勇。于智勇无家可归,生存能力应该特别强,找到他跟他一起去闯荡世界。

“我不借,一分钱都不借。”关小云伸手去抹柳晓楠脸上的泪水:“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那不叫有志气。”

柳晓楠晃着头,躲避关小云伸过来的手,伤心欲绝:“我受不了了,小云。从小到大,我没得到他一声的夸赞,我从他的眼前消失,他就眼不见为净了。”

“晓楠,咱俩结婚吧!”关小云不再犹豫,热切期待地说:“结了婚我什么都依你,你喜欢看书就看书,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我不会再逼迫你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小云,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不是没长心。可我现在的样子,连我自己都瞧不起,我拿什么跟你结婚?”

柳晓楠平静下来,自己抹去脸上的鼻涕泪水:“几间破房子,什么都干不好,连牛车都不会赶,跟我结婚喝西北风啊?”

“我能干呀!我那裁缝手艺,一年挣多少钱你知道吗?空闲时再做点小买卖,没房子咱慢慢攒钱自己盖新房。你只管看你的书写你的字,我能养活你。”

“让你养活?我还不如买两块豆腐,一头撞死在上面算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归齐我还是不对你的心思。”

“不是这样的,小云。给我点时间,等我有能力娶你的时候一定娶你。”

“你早这样说呀!”所有的付出终有回报,所有的忧思化作喜悦的泪水。

关小云紧紧搂住柳晓楠的一只胳膊,正要靠在他身上,一眼瞥见柳致心朝这边走过来。她赶紧松开胳膊站起身,轻轻推了推柳晓楠,小声提醒说:“你爸来找你了,别再顶嘴了。”

柳晓楠坐着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有扭转一下。

柳致心站在儿子的身后一言不发,脸色已渐渐地转暖。

关小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倒是希望这爷俩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可又怕柳晓楠犯倔犯傻,只好羞涩难堪地站在一旁。

最终还是柳致心先开口:“天底下没有哪个做父亲的想害自己的儿子,都是恨铁不成钢。我为你着急,话说得难听伤了你。你长大了,我以后不再干涉你,只希望你能对得起你自己。回家吃饭吧。”

柳致心独自走了,回到地里扛起两把锄头,步履颇为沉重。

关小云拖起柳晓楠,拉着他跟在柳致心的后面。

柳晓楠磨磨蹭蹭垂头丧气,关小云时不时的要推他一把,像押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