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韶带着知画慢慢走出香阁。

直到转过影壁,来到院门口,才隐约听到阁中传来的激烈争执声。

知画担忧地看向钟韶:“娘子?”

钟韶来不及多想,只道:“知画,你先回去。”

“娘子呢?”

“我稍后便回。”

看知画走出大门,她迅速返回影壁后,然而这里离香阁有些远,她只听到两人忽高忽低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内容。依稀“许六指”三个字飘入耳中,她不禁一愣,这个名字她记得,正是设局让史恪输得连亵裤都保不住的那个。为何会提起他,难道这个人与柳七有什么瓜葛?她心中微紧,又怀疑自己听错了,想靠近,怕被两人发现,想了想,她避开香阁的窗子,从侧面绕过,到小厨房处停下,这里离香阁的侧墙不远。

她听到柳七尖锐的质问:“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把她当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的话似被人截断,接着是徐濂低沉的声音,钟韶却听不清了,她把耳朵靠近墙壁,男人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不管她把我当做溺水时的浮木也好,排遣寂寞的工具也罢,谁的替身也行,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她脑中轰然一声,怔在原地,那声音如从耳膜一直震到心底,如暮鼓晨钟,声声推近,经久不息。

她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柳七失控地“呵呵”两声,声音却孰无欢愉之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你最好记住你的话,如果你有半句食言,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她心惊肉跳,不敢再听,忙离开墙壁,走向院门。刚出徐家,到自家门口,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她一惊,回头望去,就见柳七怒气冲冲地从徐家冲出来,跨上马背,一甩马鞭,冲出巷子,转眼不见了人影,连在门口的她都没看见。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知画迎上来,问:“娘子,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七爷呢?”

“他走了。”

知画有些失望,嘟囔道:“七爷是来找娘子的,听说您在隔壁,才去了徐家。七爷这时候来,一定是邀您上元节看花灯的,结果被徐大人截胡,他肯定很失望。”忽然想起什么,又兴奋起来,“对呀,您和徐县令说的是输了才陪他去看灯,可您没输呀,我们可以和七爷一起去看灯了!”

想到这里有自己有莫大功劳,她得意洋洋,两眼放光。

钟韶心烦意乱,不愿听这妮子聒噪,打发她退下:“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你去和静书她们玩吧。”

鼓动不成,知画怏怏不乐,骨嘟着嘴走了。

屋内静下来,她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徐濂刚才的话:“不管她把我当溺水时的浮木也好,排遣寂寞的工具也罢,谁的替身也行,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她心神颤抖地想:我把他当做了什么?

第一次,她如此艰难地直面审视自己的内心,如用一把小刀,缓缓深入,把内心最脆弱最隐秘的部分细细剖开,袒露在眼前。

痛楚,羞惭,不忍直视。

在冰冷绝望的寂寞深渊中苦挨太久,他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无法抗拒的温暖,她钦慕已久的诗才……他是表哥身边的人,是表哥的至交,是他们旧日时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有他在,仿佛昨日的一切并没有离她远去,仿佛依然温暖着她……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可还是义无反顾。

这样一份心,让她如何对待?

视线朦胧,浮光虚渺,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黄昏时分,徐濂过来,似乎丝毫没受到柳七的影响,笑道:“今日棋局未分胜负,就当是和局吧,我为娘子画一幅床屏,娘子允我共赏花灯,如何?”

她微笑点头。

这个时候来,她自然要邀他共进晚餐,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席间,她问:“你与柳七有什么过节,为何这般针锋相对?”

他摇头,淡淡道:“他是柳兄的亲人,我怎会和他有过节?不过是彼此性情不合,谁也看不惯谁罢了。”

钟韶默然良久,道:“他能有今天,很是不易。”

徐濂微笑:“但也风光无限。”略略正容,“我佩服他,但不代表我看得惯他,各人想法不同罢了。”

钟韶遂不再多说。

到上元日,她乘车出门,徐濂跟在旁边,后面是两个护卫。

六角銮铃轻轻作响,车帷纱幕随风轻拂,她挑帘向外看,道路两侧的竹架上,已经挑起盏盏彩灯,上元春娟条条垂下,下面的百姓仰头观望,指指点点。路上不时见卖蒸饼、石榴水等小食的小贩穿行,还有耍绳的西域艺人又唱又跳,旁边的鼓手拍动鼓点。

徐濂道:“再往前,车就走不动了。”

果然,越向前,街上的行人越多,节日气氛越浓,车行越慢。

知画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早坐不住了,道:“要不,我们下车走吧,看灯哪有在车上看的,路上的人就没有一个坐车的。”

钟韶深以为然,与两个侍女下车步行,车夫找地方停车,徐濂牵马与两个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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