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本就是斜的,斜着从东面来,又斜着往西面去,难得一整天都没下雪,外头的路却大概很泥泞,到了晚上冰冻住更是难走,还不如一直下着雪。听说前几天还有人赶着马车,在山边上走,一个打滑,连车带马都滑了下去,听的人一片唏嘘。这也就是为什么程昊霖说下午三四点来接冷伊,天晚了反倒不安。

冷伊一直坐到天黑,外头不点灯一点也看不见,他却仍然没有来。

“我们是不是记错了?”文竹捅了捅闻莺,两人相互低语,不过是另一种安慰。

接冷伊回去的话是他亲口对她说的,她记得自然清楚,说好今天来接她,一点没错。

因为知道今天要走,厨房里晚饭都没给她们备,到了六点钟才匆匆忙忙来问想吃什么。

冷伊突然有点想念小时候过年时空气里那甜甜的香香的味道,“想吃点芝麻汤圆。”

刚巧厨房备了一些,也省了不少事。

一个空落落的大厅,许多物件都收拾起来,此刻更显空荡,没有人住的气息。一张圆桌上一碗汤圆盛在青花瓷碗里,圆润得很。

闻莺和文竹都小心翼翼地站在边上,冷伊揣度着,于她们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多半是尴尬着冷伊的尴尬,和新年前一晚的尴尬一模一样。

坐了一天,等着盼着,反倒比平时译稿子更累一些。“我先歇着去,明天再说。”吃了四个,觉得堵得慌,将碗向前推了推。

“你服侍小姐先躺下,我再去给少爷打个电话。”闻莺张罗起来。

“不打了,路上都结了冻,今晚走不成的。”冷伊摇摇头。其实她知道,从下午开始,闻莺就背着她让人给颐和路大宅子打电话,半天都没能得到个说法,这会儿又有什么用。

刚倚到床头靠背,就觉得胸闷,后悔晚上吃了汤圆,明明胃就不舒服,还要吃这么粘糯的吃食,可不是自讨苦吃?一靠在床头,就累得不想动,连再挪一挪好好躺下都不愿意,仿佛动一根指头都要耗了大半的体力似的。于是和文竹说,“我靠一会儿,等会儿再睡。”

文竹乖巧地就走出去掩了门。

程昊霖立在医院走廊里,盯着墙上的钟,时间一点点过去。事情偏偏就是这么的巧,又让冷伊失望了。这莎莉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情,家里居然迟迟不肯派个人来,心里愈发烦躁,将外套掼在长椅背上。

远处一个小护士大约一心想早点回家,居然失手打翻一整个托盘,玻璃的瓶瓶罐罐摔碎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程昊霖盯着她皱了皱眉。

冷伊再睁开眼的时候,床前站着个人,她满心期待。

只见文竹立在跟前,“二小姐,我帮您把衣裳脱了好好睡下吧,不等了。”外头很安静,大概这一个盹就是一两个钟头。

一颗心重重落了下来,冷伊吃力地点点头,由文竹扶着挪了挪。

文竹“呀”地一声。

冷伊费力地低头,只看到床上一片鲜红。“这?”她又费劲地挪了挪,是更大的一片鲜红,怎么搞的?

“别动,别动。”文竹很慌张地跑了出去,连连叫喊闻莺来帮忙。

另一个小丫头也跑了进来,外头还有那几个老妈妈的声响,这一向安静的别院里一时鸡飞狗跳。

冷伊靠在床头,只觉胸口不太舒服,浑身上下很累,力气在慢慢地流失,可也没什么痛感,这血是什么?她突然有些慌,这些天,她偶尔会想,如果没有这孩子,也许她还能装得和平常的年轻女孩子一样,去学校找个教员的活计,或是旁的什么,不至于胆小到哪儿也不敢去。这样的腹诽该不会是让这个孩子感应到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她对自己很是清楚,明明是自己懦弱,怎么能牵累孩子呢?

这样一想,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在她脑中忽然又清晰起来,连忙唤文竹,却觉得虚弱得很。

“少爷不在家里,司令部也打过了,没有人。”闻莺的声音很焦急,拉着文竹走了进来,这样的情形大概很少见。

“夫人呢?唐小姐?”

“唐小姐!”闻莺突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夫人又有些不清醒,家里头又没有车子,对,找唐小姐!”她又跑了出去。

“马上送小姐去医院。”文竹蹲在床边上,“这会儿路上没什么人,小轿车快得很,只要上了车,一会儿就能到医院。”

“找不到昊霖?”困倦袭来,冷伊在床头靠都有些靠不住。

“他过来接小姐了。”遥遥的,闻莺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睁开眼,被人抱着,一阵阵的颠簸,不是那淡淡的烟草味,不是程昊霖。是,吴庸?又困倦地闭上眼。车里很冷,冷得感觉身体里五脏六腑都攒到了一起,却仍然没有一丝暖意。

“昊霖?”没有人理会她,“昊霖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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