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春的寒气渐渐退去,淅淅沥沥的一场细雨过后,春天的脚步就真真正正地到来了。运河滩两岸的垂柳萌发出了嫩绿的新芽,回归的布谷鸟在天空欢快地歌唱,县城大街小巷的人们脱去了笨重的棉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又一个春天,就在这姹紫嫣红中不期而至了。

我们的化纤纱生产很顺利,织布车间也重新开工,生产出了合格的化纤布,南蛮子老侯兑现了自己的部分承诺,我们当月领到了额的工资。许班长从车间财务把钱领回来,发到了大家的手里,让每个人签字的时候,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吴平,你小子说老侯吹牛皮,不会兑现俺们的奖金,你看人家这不是兑现了吗?”一撮毛小李瞥着我问道。

“这只是发了俺们该发的工资,哪有什么奖金啊?你小子是看花了眼吧?小吴说得没有错,”张胖子数完了钱,不满地抬起头来。

“就是,这个老猴子太鬼了!又在忽悠俺们,哪有什么奖金啊?”老黄师傅也数完了钱,愤愤地说道。

“这次能把工资发就不错了,自打老侯来到咱们厂,每月都在不断地少钱,虽然都是自己的工资,这会儿能比上次发得多了,总比得扣钱强吧。”许班长息事宁人地劝慰了一句后,又接着说道,“还是崔书记在的时候好啊,比起崔书记来说,这个老侯可是差多了。”

“就是,老崔在的时候多好啊,咱们又有工资,又有奖金,还不需要这样的瞎折腾。老崔的能力比这个老猴子真是强多了。”许班长的话引起了小李的感叹,扯着嗓子跟着嚷嚷了起来。

“你还别说,这个崔老扒虽然好色一点,当时真得把咱纱厂搞得不错,比这个南蛮子瞎搞强。”张胖子接着小李的话,也止不住地感慨了一句。

“唉——不管谁好谁坏吧?反正现在真地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老黄师傅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许长久挑开了话头,大家都跟着唏嘘了一番,有些人开始念起来崔老扒的好来。我没有插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到许长久挑唆起大伙的情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懑。因为领到了额的工资,人们感到了一种满足,对未来似乎也有了一丝新希望。

晚上下了班,我在厂里浴室洗完澡,回到了招待所的时候,看见红姐正挽着袖子,在银杏树下的水台上洗衣服。她脱去了沉重的棉衣,乌黑的长发盘在了头顶,贴身的毛衣勾勒出绰约的身姿,随着身体的律动,显得楚楚动人。

“小壮呢?”我匆匆锁好了院门,走上前去,揽住了她略显丰腴的腰肢。

“小壮在楼上睡着呢。”红姐扬起白腻的脖颈,明彻的双眸透着娇羞,沾满肥皂泡沫的纤手,捉住了我的手臂,“你饿了吧?晚饭已经做好了,我马上洗完了,咱们就开饭。”

“哎……你今天不是上夜班吗,怎么现在还不走?”我忽然想了起来,有点诧异地问道。

“今天,我休班了,咱们的收费处又进了个新人,是从城南纺机厂调来得,因为厂里的效益不好了,她家里跟县上有关系,就想办法调了进来。因为这样,我们重新排了班,每人一个星期多休息一天。”红姐笑盈盈地说道。

我听了红姐的话,想起了她调动的事,就急忙地问道:“那么……你调动的事情,他们怎么说啦?”

“我们主任说,医院已经将报告送到了卫生局,现在就等着局长最后签字,可是……”红姐双睫微垂,神色黯淡了下来。

我知道她说的局长,就是赵武的爹“赵金宝”,现在这样的情况,报告明显是卡在了他的手里。我感到有些沮丧,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红姐,只能恹恹地告诉她:“这个月,我们的化纤纱纺了出来,工资也算发了。”

“日子能过好就行,别的就不管它啦。”她反过来劝慰起我来。

第二天中午,许班长来通知大家,明天上午集体去县人剧场听报告,这是我们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听的第三场报告了。当时,在国家的层面上,南疆自卫反击战已经转化成了持续的领土斗争,学习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成了八十年代初的时代旋律,各种级别的前线英模报告团开始在国巡回演讲。因为我们纱厂是县里最大的企事业单位,前线的军功章上又有许多挡车工的一半,所以,每次来了不同层级的英模报告团,都会特意给我们纱厂安排一个专场。

这次的报告是市里组织的,因为驻扎在我们市的一支部队,春节以后从南疆轮战回来,地方上请求部队组成了一个英模报告团,在我们市范围内进行演讲。下班的时候,车间的小喇叭响了起来,一撮毛小李的叔叔在广播里强调,要求所有休班的和在厂里上班,暂时能走开的人,都去接受教育,如果点名未到的,扣发当月工资。

晚上,我回到了招待所,把这件事情给红姐说了,她说她们的医院也接到了通知,卫生系统的报告是安排在后天的上午。

我们早晨到厂里后,各车间集体列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厂门,杂乱地顺着人民路朝东走,路过城中心那匹汉白玉小马雕塑时,我看到自己和小蔡呕吐的痕迹,还沾在褐灰色大理石基座王副书记的大名上。

报告会照例还是在县人民剧场召开,这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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