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不可能对他有那个意思的。

姬歧心想道。

想到了六年前,被危其靳重伤的奚荣昇刚被送回来时,遍体鳞伤,胸口被捅了个血窟窿,手中却紧握着一块布料,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危其靳。

他疼得意识模糊,冷汗涔涔,将他错认成了危其靳,冲他撒娇。

危其靳面前的陛下又哪里有高不可攀的架子?

姬歧心中恨不得将那危其靳给千刀万剐,自己的心也像是被割成了数万份似的。

陛下还短暂地清醒了片刻,看都没看在旁边照顾的他,睁眼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罗焯,危其靳怎么样了。

危其靳,危其靳!

你又能不能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了?

还满心都是伤了你的危其靳!

姬歧心头的怒火似凶猛的狂兽,他想要摇着陛下的肩膀问,危其靳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喜欢吗?

就算——就算不喜欢他,那至少也要喜欢一个值得能让你托付感情的人啊!

然而现实中,他只是沉默地给陛下掖了掖被角。

直到再度昏睡过去,陛下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跟他说。

陛下对他送花几十年,肯定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意思。

姬歧静静地想道。

陛下从来没在他面前提到过花的事,又哪有人真心实意地送东西,会不让对方知道呢?

大约陛下是真没想要让他知道的吧。

可能是作秀给远在万里的危其靳,亦或者是将他当作了危其靳,通过他来传递表示对其的爱意。

作秀不大可能一作就是坚持不懈的几十年,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看着手中的花朵,看着自己的手指收紧。

尖锐的花刺深陷到了他的肉里。

疼痛使得他脑子清醒,思想客观,不要他徒生那些自作多情的想法。

也大概是时间维持得久了,所以陛下意识不清的时候,也记得每早送花。

想到这里,他体内沸腾的热血彻底冷却了下来。

他心想,自己究竟是在感动什么?

……为陛下对危其靳的感情吗?

另一边,罗焯前脚刚去,奚荣昇后脚就后悔了。

一个人在寝宫里踱步,抓耳挠腮。

送花这种事就像是个窗户纸。

罗焯去告诉姬歧,花是他送的。就像是捅破了窗户纸。

啊啊啊!究竟罗焯为什么要捅破那窗户纸啊?

姬歧那么聪明,未必会不知道花是他送的吧?

现在去把罗焯叫回来,还来得及吗?

奚荣昇急匆匆地打算冲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回来的罗焯。

奚荣昇:“……”

罗焯深知他秉性,开口就是:“殿下已经知道了。”

奚荣昇开始思考从窗户逃出去的可能性。

罗焯知道奚荣昇不知道他之前也每天给姬歧送花,他也知道他说了的话,奚荣昇只怕会当场原地升天。

所以他贴心地没有提,而是道:“陛下放心,您现在是‘傻子’,可以规避一切尴尬。”

奚荣昇豁然开朗。有道理!

他装傻子可真是太好了!

姬歧进了内殿,便见冲出去送了个花的奚荣昇还仅着里衣,躺在床上。

他走了过去,弯身道:“陛下,臣为您更衣。”

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紧张得一比的奚荣昇瞅着他与昨天没什么两样的神态,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现在是傻子,做出怎样出格的事,都不会被人当面对质。

他被姬歧扶起了身,看姬歧走到衣柜前,轻车熟路地挑出了衣袍。

奚荣昇想到了昨天看到的姬歧公务的繁忙。

然而姬歧仍是亲自照料他,不假他人之手。

看来他这皇后真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心中甜滋滋地想道。